宋佳，她从北方来

我们最初的好奇来自宋佳对文学的偏爱。

在《诗人》中，她是诗人的妻子陈蕙，在《人世间》里，她是追随诗人的文学女青年周蓉，在《萧红》中，她扮演颠沛流离的女作家萧红……

宋佳说这些角色并非刻意的选择，而是天然的喜欢。她也演过许多其他人物：《悬崖》的顾秋妍，《闯关东》的鲜儿，《少帅》的于凤至……要说她们有什么共同之处，这些女性都来自北方，身上都带着北方的“倔强”。

比如萧红。宋佳初遇导演，就知道这是她一定要演的角色，同为东北人，她深刻地理解萧红身上的那种强烈、大气以及对爱情的全然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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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的是萧红身上的自由与独立，在那个门当户对的年代，萧红是很先锋的女性。”听到这里，我们释然，吸引宋佳的，不是诗歌，而是诗意，它是某种坚硬的质地，带着自我意识的觉醒及其行动力。而这一点，与现实中的宋佳同构。

一望无际的松花江上，一艘小船缓缓划过。船上传来了悠扬的歌声，间杂着手风琴、吉他、小提琴的伴奏。那是一群热爱音乐的年轻人，他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徜徉于天地之间，纵情歌唱：“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这是宋佳记忆中的场景，小时候她和妈妈一起坐在船上唱歌，看着这些并不是专业学音乐的叔叔阿姨们，享受着音乐带给他们的快乐，慢慢地，她也对这些能带给人愉悦的事物产生了兴趣。哈尔滨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城市，异域风格的建筑、冷暖分明的四季、浪漫迷人的落叶与飘雪、源远流长的文化与历史，这些都刻在了宋佳的心里，生根发芽。

出道21年，宋佳塑造了诸多具有鲜明性格的东北女子形象。作为一个东北人，她偏爱东北题材的作品，并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壮阔的东北故事讲给更多人听。“我是东北人，我热爱那片土地，看到讲东北的作品我会有一种天然的使命感。比如最近播出的《人世间》，原著作者梁晓声老师和我是哈尔滨老乡。故事中的‘光字片’，其实应该是‘安字片’，那就是我长大的地方，所以充满了代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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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并不喜欢周蓉，她觉得这个人物的许多做法令她难以接受，决定接演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对《人世间》这部剧制作的认可。即使戏份不多，甚至有着作品问世后角色面临争议的风险，她还是决定试一试。果不其然，剧集播出后，周蓉成为了众矢之的，就连宋佳的妈妈在看完剧后，也给她发信息说：“你在剧里就不能给家里寄点钱吗？看着太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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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摇头苦笑，她当然不能“寄钱”，因为在剧本中并没有这样的情节，作为演员，她不能改变剧本或者人物，而她能做的，只有抓住表演。“我要做的就是纯粹地把这个人物演好，这是职业演员的基本素养。” 更何况在她看来，周蓉这个角色也并没有许多人评论得那么不堪，一个有独立意识的女性，放在社会中，会被评价为追求自我，但在家庭中，往往会显得格格不入，因为中国传统观念强加给女性的，一定是贤妻良母的形象。

不过有趣的是，网友们对周蓉的不满，并没有上升到演员身上。相反，对于宋佳的表演，观众们仍然持赞赏的态度。这让宋佳倍感欣慰，这是经过许多年用好角色积累起来的信任，不会因为一个角色的好恶来评判演员的得失。毕竟表演是她一生要做的事情，面对争议的勇气和格局，这是必备的心理基础。

只要决定做的事情，就一定要给做好，这是东北姑娘宋佳的倔强，她在这样的坚持与信念中顽强生长，一直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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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岁那一年，宋佳出演了电影《好奇害死猫》，她饰演一个漂亮的发廊妹。故事设置在炎热的重庆，在影片中她时常穿着松垮的吊带裙以及紫色的丝袜，神情中满是欲望与迷离。也就是从那时起，宋佳被媒体打上了“性感女星”的标签，可能那部电影的情节很多人已经忘记了，但“宋佳很性感”这件事，却留在了观众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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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评价“性感”这件事，宋佳当然知道，而且一说就是16年。但大众眼中的“性感”，就是真正的“性感”吗？她并不这么认为。“现在回头看，那叫什么性感啊？穿得少、把女性的一些身体特质疯狂地表现出来，只为了获得男性的青睐与关注，这分明是男性凝视下的产物，多卑微呀。”

宋佳提到《师父》中的师娘赵国卉。一个陌生男子突然出现说要娶她，她接得住，开始谈条件：一个月陪我逛一次街，吃一次螃蟹，逛街可以不买东西，螃蟹必须管够。后来师父跑了，她追到火车站，还是没赶上，碰上了同样追来的武行女老大，她淡定地说了一句：“他犯的事，我扛着”。

这才是性感。“你想什么不重要，我永远知道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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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着阅历的增加，宋佳愈来愈擅长诠释这种性感，在《盛装》中，她饰演杂志主编陈开怡，而此时她已找到了一种新的表演方法：越是外表强大的人，越要演出她内心的脆弱；越是外表脆弱的人，越要演出她内心的强大。陈开怡属于前者，而周蓉属于后者。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好人与坏人，每个人都是多面体，能够在有限的戏份内呈现出人物无限的复杂性，这样的演员才是成功的。

42岁，正是一个女人最浓烈的年华，宋佳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性感的，这种“性感”不需要别人去定义，而是来自一种内心的声音。“性感和穿多穿少没有关系，应该是一个女人心理的自由度，只有心理自在的时刻，才能拥有最舒服的状态，性感的味道才可以散发出来。”

正如此刻坐在我们面前的她，素面朝天，随意地戴着一个帽子，浑身上下只是最常见的运动装，但在和她交谈的时候，仍然会令人想要目不转睛地注视她，仿佛身上有一个巨大的磁场。“人要对自己坦诚，没必要取悦任何人，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活得开心自在。”这是宋佳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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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比较大，有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儿，真的是睡一觉就好了，第二天就会忘记。人家都说天蝎座记仇，但我可能是天蝎座的‘异类’。没有什么事能让我辗转反侧，我觉得这才是作为演员老天送给我的礼物，因为我内心的东西空，角色才能更满地注入进来，让我每一次表演都是不同的状态。”聊起表演上的优势，宋佳这样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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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宋佳出演了《闯关东》，自那之后，她就开启了“高分作品打卡之路”。《悬崖》《四十九日·祭》《师父》《少帅》《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人世间》……在表演上，宋佳有这个底气，“中国最好的一些电视剧我很早就演过了，我当然足够地有自信，来接受更多的挑战。”

她和许多演员是不一样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自我否定甚至是想放弃的时刻，但宋佳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在聊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语气中有着一种中不容置疑的笃定与坚信。曾经，她为了能获得更多的好角色，做了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现在回头看，她觉得根本无需浪费时间，因为演员最终打动人的永远是表演本身，靠其它外力获得的关注与热度，本质上都是虚无的。

我们的聊天也没有任何的拘束感，她有问必答，来者不拒，就好像一个久未碰面的朋友，聊着这些年的家长里短。她说自己是一个特别典型的“东北大妞儿”，翻看她的朋友圈，基本是四大块内容：一些不得不发的工作信息、为女性发声的文字、家中六只狗狗的近照、以及她的各种俏皮的自拍。“这就是我的生活，虽然我演文艺片，但我不文艺。我没必要把自己伪装起来，我不是什么‘仙女’，也从来没有飘在云彩里，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丰富多彩，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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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那个曾经在松花江上随着父辈们歌唱的女孩，伴随着角色的积累与自我的成长，终于长成了一朵小花应该有的模样。纵使饱经风霜，她依然骄傲地绽放着，不忧伤，不彷徨。不做高高在上的“仙女”或“女王”，她的人生态度，就是“真实”最独一无二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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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NOWNESS多元文化内容的纸上版本，2022年春季刊NOWNESS PAPER，以Second Nature「诗意与天性」为题，与宋佳、贾樟柯、仁科等不同领域的创作者展开对话。本期 NOWNESS PAPER 新刊跟随《周末画报》同步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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