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艾伦秀》落幕说起：老牌电视访谈节目何去何从？
2022年5月26日，《艾伦秀》最后一期播出并与观众告别。
作为一档在03年首播、长青19年的电视访谈节目，《艾伦秀》的落幕不止是一档节目的终结，也折射出电视访谈节目面临的集体困境。
这个曾经辉煌于日间档和夜间档的节目类型，由于媒介变迁等种种原因，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之路。
循着这条线索，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试图回答这样几个问题：国外电视访谈真的走向衰落了吗？原因为何？在当下与未来，访谈节目还会有怎样的发展趋势和空间？
撰文 |麦克鲁
编辑 | 木柯
《艾伦秀》落幕背后：
电视访谈节目的集体困境
艾伦·德杰尼勒，是历史上第一位都主持过奥斯卡、格莱美和艾美奖的主持人，她还被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授予过自由勋章，这是美国平民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
《艾伦秀》这档节目与艾伦的个人声名牢牢绑定，节目自2003年首播以来，以恶作剧、病毒性片段和打动人心的访谈风格，迅速成为访谈节目中的“顶流”。近二十年间，获得60多项艾美奖，很多明星都希望登上这档节目。
不可否认，《艾伦秀》的成功源于艾伦·德杰尼勒的主持功底和个人魅力，但是成败萧何，节目走向衰落也与艾伦有直接的关系。
2019年，节目工作人员在社交媒体爆料，《艾伦秀》的工作环境非常糟糕，而艾伦本人也被指责私下对待员工和嘉宾的态度十分恶劣，与节目上的亲切形象完全不同。
2020年7月，BuzzFeed.com公布了一项《艾伦秀》工作环境调查，85名现任和前任员工接受采访，证实其主管有种族主义言论，大部分人都在一种恐吓的氛围中工作。同时，节目的三位执行制片人也面临性骚扰和其他不当行为指控，并在当年的8月份被解雇。[1]
这些针对节目与个人的丑闻，极大地破坏了艾伦善良友好的人设，要知道，她在节目中的口头禅就是“Be kind to everyone”。
尽管艾伦此后多次公开道歉，但节目的颓势已经不可挽回。
2020年10月，《艾伦秀》最新一季的收视率同比下降37%。2019年第十七季的首映周有约270万人收看，但第十八季的首映周观看人数直接减少了100万。
苦苦支撑逐渐失去意义，停播或许是保全最后一丝体面的方式。
不过，问题显然没有那么简单。丑闻或许只是助推了一把，但却不是这档节目收视持续下滑并最终停播的核心原因。
横向来看，与《艾伦秀》同类型的谈话类节目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2021年6月，资深主持人柯南·奥布莱恩关闭了《柯南秀》，这是与《艾伦秀》齐名的深夜访谈节目。2022年4月，“英伦小胖”詹姆斯·科登也宣布，他将于明年夏天彻底告别《深夜秀》。
根据The Wrap统计，与2018-2019年电视季相比，在2020-2021年，欧美几档知名电视访谈节目的收视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跌：
《吉米·法伦深夜秀》收视率下降21%，史蒂芬·科拜尔《晚间秀》下降16%，《吉米鸡毛秀》下降9%。[2]
《柯南秀》在停播之前，每集的平均收视人数只有28.2万，这个数字还包括一周内的延迟观看。[3]
面对行业一片愁云惨雾，《柯南秀》执行制片人杰夫·罗斯甚至把晚间访谈节目称为“恐龙”，一种早就该“灭绝”的节目形式。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视访谈节目怎么就“不行了”？
电视访谈节目衰落的首要原因，可能是观众真的不怎么看电视了。
电视媒介的衰落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但实际情况要比想象中更糟糕。传统电视行业在面临持续的困境。根据Variety的统计，2022年1月，美国四大广播电视网共有约2000万观众，比2015年减少了1000万。而付费电视订阅量，比起2016年第四季度也下降了1020万。[4]
不止如此，据统计，仅在2020年第一季度，美国最大的有线电视供应商之一Comcast就失去了41万名付费电视用户，ATT Inc.则失去了近90万订阅者。媒体分析师Geetha Ranganathan将这种情况描述为“一场大屠杀”。[5]
收视市场的整体下行，是电视访谈节目衰落的大背景，而电视访谈节目自身，也存在很多问题。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电视访谈节目模式已经逐渐固定：演播室，主持人往往坐在桌后，明星嘉宾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前者向后者提出一些模板问题，或者双方会进行互动小游戏，有时候现场观众也会加入。
这样的模式初看或许还有新鲜感，但久而久之，多样性缺乏、同质化严重的缺点就会暴露出来，很容易引起审美疲劳。
一般登上电视访谈节目的嘉宾，都是有新的影片要上映或是为即将展开的音乐巡演做宣传，因此在稔知其套路的观众看来，电视访谈节目已经成为了一个“公关工具”，从而失去了吸引力。
虽然最近几年访谈节目在嘉宾邀请上向年轻化靠拢，议题选择倾向于性别、少数族裔等自带流量的话题，但是收效甚微。
最常见的场景变成了，主持人客气而小心翼翼，嘉宾拘谨中透露着尴尬。但观众更想要的是熟悉的嘉宾面孔，像朋友一样轻松坦率地聊天，或者是新闻访谈式的深度采访，而不是虚假的舞台表演或是像“儿童生日派对”一样的幼稚游戏。
《温迪》执行制片人David Perler在接受《好莱坞报道》访谈时说：“这些谈话节目是为拥有巨大名声的名人举办的，但是名声的价值站不住脚，如果你（主持人）不能给予，没有强烈的观点，只是想在沙发上和名人讨论他们即将到来的新作品，我认为观众们不会再想要了。”[6]
一方面是电视访谈节目自身的僵化与衰落，另一方面，新的媒介形式正在来势汹汹，而它们显然更有吸引力。
特别是播客和短视频。前者自由度更大，会让访谈嘉宾以更为轻松的心态真实表达，马斯克曾在录制播客的时候吸起了大麻，这种负面行为对于电视节目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而后者的制作门槛更低，在算法推荐的作用下，能够迅速触达大范围的受众。
不仅是越来越多观众们更喜欢这些新的内容形式，明星们对这些新形式的接受程度也更高了，因为比起参加电视访谈，在这些媒介上，他们更容易主观把握，展示自我、接触公众。
即便是在电视节目市场中，新形式的真人秀节目也在抢夺观众和名人嘉宾，比如《卡戴珊一家》这种节目，远要比场景单一、内容同质化的电视访谈节目更有吸引力。
由于选择的增多，特别是有了社交媒体和视频网站之后，不会再有那么多人熬夜观看新电影预告片或名人采访的全球首映式了。虽然电视访谈节目也在积极拥抱变化，比如将节目内容分发到Youtube、TikTok和Instagram上，但是面对浩如烟海的内容市场和更有趣丰富的原生内容，电视访谈节目显然不具备特别大的竞争优势。
而新冠疫情带来的冲击，也比想象中更大。
一方面，受疫情影响，电影无法拍摄上映，体育赛事和音乐巡演也很少举办，而这些之前为谈话节目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有新闻价值的嘉宾，观众就更没有收看的理由了。
另一方面，在疫情期间谈话节目虽然也在积极自救，比如基于Zoom进行线上的对话。但如研究者蒂姆·布鲁克斯所说，谈话节目是一个亲密的媒介，主持人和嘉宾之间的化学反应源于近距离的个人互动，观众在现场观看也催化了情感火花的出现。[7]失去共同舞台之后，对谈节目原本的魅力消失了，主持人和嘉宾间的聊天也不再有趣。
一个例子可以印证：打开YouTube，现在最受欢迎的访谈节目片段，都拍摄于疫情之前。
《艾伦秀》落幕，电视访谈求变
《艾伦秀》的落幕，是传统电视访谈节目陷于困境的又一缩影，不管是从内容形式的创新窠臼，还是从收视率、订阅数等客观依据上看，都是如此。
但我们也应该承认这样一个事实：电视访谈节目不会消亡，但会在形态上持续改变。
这基于这样一个简单的逻辑：对话是每个时代的必需。虽然观众们可能会厌倦“一张桌，两个人”的场景摆设，会厌倦无关痛痒的提问与套路化的游戏，但是人们永远会期待有价值的深度对话。
对于名人，观众也会永远保持好奇，希望通过主持人之口了解他们究竟在想什么，要表达什么。
对话能力是访谈节目的核心优势。面对竞争日趋激烈的内容红海，它要做的恰恰是坚持这一核心，吸收其他类型的节目在制作工艺方面的发展成果，同时运用最新鲜的传播形式，扩大节目声量。
电视访谈节目已经在积极求变，这个过程中也涌现出一批优秀的节目。
比如《凯莉·克拉克森秀》，主持人凯莉·克拉克森采用一种丰富的理念来制作这档节目，混合了传统的访谈和克拉克森的演唱环节，这有助于短视频剪辑并持续吸引观众。《凯莉·克拉克森秀》最新一季的收视率已经与《艾伦秀》持平，平均有130万观众。[8]
《德鲁·巴里摩尔秀》也是电视访谈节目中的佼佼者，节目主打真实、奇特、激烈、深入的访谈，访谈对象既包括演员、歌手，也有护士、教师这样的普通人，甚至还邀请通灵师登上过节目。节目主持人巴里摩尔是童星出身，她风格化强烈的人设也是这档节目的成功关键。
在国内，“沉舟侧畔千帆过”的现象也在持续上演，许多经典的访谈节目渐渐走出大众视野，但同时又有新的节目不断兴起。今天的观众口味变得更加多样，这对电视谈话类节目自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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