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第一家混合锂金属电池供应商登陆纽交所，对话其背后首个投资人

记者 | 管丢丢

头图©祥峰中国

2月4日，电池独角兽企业SES在纽交所上市，这是全球第一家上市的混合锂金属电池供应商。

SES成立于2012年，是全球最早瞄准锂金属电池的科技企业之一，也是全球唯一一家和车企签订A样品合作开发协议的锂金属电池企业。去年3月，SES与通用签订全球首个车用锂金属电池A样品的合作。5月，又与现代签署了全球第二个A样品合作协议。今年初又拿下了本田的A样品联合开发协议。

2021年7月中旬，SES宣布与艾芬豪资本收购公司达成最终的合并协议。艾芬豪是一家综合性矿业公司，在世界多个地区拥有充足储量的镍矿和铜矿，其中南非的Platreef项目中约有41亿磅镍金属。SES与其合并后，除了能够获得近5亿美元的现金来支持产品后续研发和商业化外，还能凭此应对未来电池行业的“镍荒”，为更长远的战略做考量。

未来，SES希望可以成为一家垂直整合的锂金属电池公司。在上游，SES正在寻找合适的锂矿场进行私有化，从而保障原材料的稳定供给；在下游则要建立一个电池安全系统，通过AI技术做24小时的电池安全监测。创始人胡启朝认为只靠电池本身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安全，配套的软件监测是非常必要的。

SES背后的投资方，有通用、现代、吉利、上汽等国内外车企，还有富士康、天齐锂业、淡马锡、祥峰中国等，祥峰中国为SES的A轮投资方，此后一路加持两轮。

在SES上市前期，界面创投独家采访了祥峰中国管理合伙人郑俊聪，聊了聊背后的投资故事及祥峰中国的投资风格。

祥峰能在市场上站稳脚跟，得益于其在通讯、软件、电子、半导体、生物与生命科学等领域进行重点投资，时至今日祥峰投资重点布局仍是科技、生物与生命科学等领域。

祥峰投资的前身可追溯至1983年，当时的任务是配合新加坡科技集团的发展战略，进行投资。到了1988年，随着市场形势的变化，新加坡科技集团意识到风险投资是一个很有发展潜力的领域，于是成立了祥峰投资。到了2000年5月，祥峰才在北京设立办事处。

早期祥峰是新加坡政府的国营企业，管理层一般不是金融行家，技术行家才是首选。选人的标准也在延续，祥峰中国的掌舵人郑俊聪出生于新加坡的一个华侨家庭，斯坦福大学硕士毕业后回到新加坡工作，曾是一名战斗机工程师，2000年进入VC行业。2008年底，祥峰投资的CEO蔡其乐邀请兼具技术背景与投资经验的郑俊聪加入，彼时淡马锡是祥峰唯一的LP。

在郑俊聪加入祥峰时，正值祥峰品牌重启和祥峰中国筹备阶段，这时出手投项目格外考验人，郑俊聪坦言更喜欢技术类的项目，但实际投的前两个项目都与技术无关。

第一个项目是手游IGG，2009年投资，5年后该公司于香港上市，给祥峰中国带来了超10倍的回报。

第二个项目是91无线，对郑俊聪来说意义重大，这是他加入祥峰后第一个成功退出的项目。投资的过程郑俊聪至今印象深刻，他和团队发现中国智能手机刚兴起，渗透率不高，他们认为长期来看移动互联网是趋势，硬件价格会降低，性能会提高。智能手机与传统手机最大的差别是应用的个性化配置，因此下载的入口很重要，苹果又忽略中国的市场。郑俊聪判断中国会有团队做好本地化手机入口，扫遍中国市场，在福州找到91无线团队。

2011年，郑俊聪主导投资该项目，两年后，百度以19亿美元收购了91无线，这项交易是当时中国互联网史上最大的一宗并购案，祥峰中国以1000万美元投资从91无线获超10倍回报。

通过这两个项目，祥峰中国在数据上跻身到了VC第一梯队，郑俊聪也获得了LP的高度认可，正式成为祥峰中国的掌舵人。2015年开始，郑俊聪引入了更多外部LP，淡马锡不再是单一资金来源。

91无线的项目，是非常典型的祥峰中国的投资方法论。郑俊聪总结，祥峰中国的投资理念是，看准方向，研究世界的变化，尤其是新科技的动向，再根据中国市场的情况找投资标的，有时也根据中国市场的情况去海外寻找投资标的。

2013年，郑俊聪想投滴滴，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投资。这之后，郑俊聪开始更加深入地研究网约车出行模式，很快就注意到了在马来西亚起步的Grab。不久后的一天，郑俊聪在新加坡见到了Grab创始人陈炳耀，会面不到一个月，祥峰中国就完成了这笔投资，成为Grab成立以来的第一家机构投资方，并在随后的两轮融资中连续加注。在Grab这一项目上，祥峰中国累计投资超2000万美元，资金外还在公司诸如开拓新加坡业务、扩充支付业务等战略上提供帮助。

2015年，郑俊聪去洛杉矶开年会，会后和几个同事在酒店附近看到花旗银行的公用自行车，就决定租自行车去玩，骑了好几个小时，觉得骑车游览城市是不错的体验，所以他就想在中国能不能也有这样的服务，于是寻找这方面的创业者。先和ofo聊，ofo只做校园，不符合预期，后来见了王晓峰，认为摩拜比较不错，租车价格又很便宜。那时摩拜刚融完B轮，祥峰中国立刻决定投进去，于是有了摩拜的B+轮融资，祥峰中国投资800万美元。

十三年过去，祥峰中国遵循着这一理念，投出了SES、摩拜、东南亚版滴滴Grab、微芯生物等公司，其中对微芯生物的第一笔投资为祥峰中国带来了300倍的回报。

和很多强势的VC不同，祥峰中国对被投企业不干预公司的日常事务，企业真正的控制权掌握在创始人手里。这也是祥峰古早的传统，早期作为政府国营企业，政府只提供方向性的原则指导，不干预日常事务。郑俊聪认为在早期投进、看好的持续跟投，但份额不要超30%，投资人应该尊重创业者作为企业掌舵人的角色，不轻易干涉他们的内部管理，从创业者的核心需求和难点出发，提供相应的服务与支持。

以下是界面创投对其的专访：

界面创投：2013年，在你决定投资SES的时间点，美国背负着无数盛名的新能源电池标杆企业A123公司宣布破产，大家对新能源电池公司是非常谨慎的，投资SES，内部有质疑的声音吗？

郑俊聪：在IC过会时，就有投资人问这个问题，我解释了SES的技术路线不一样。第一，由于锂金属加工工艺的限制，自支撑的锂薄膜宽度不够，电池做不大，无法用于电动车电池。SES通过独有的图形化叠层和压片技术，打破宽度限制。使用锂负极，电池能量密度可达到400-500Wh/kg，远超当前主流三元锂电池的能量密度。

第二，是电解液，SES使用独家合成的特殊溶剂，相变温度更低，可以让锂负极的热稳定性更好，同时也让正极在高电压下也具备很好的氧化稳定性。这样锂负极电池不易燃，安全性大大提升。只要创始人能做出来，是会有市场的。

界面创投：为什么会在十年前关注到电池？

郑俊聪：当时祥峰在做一项关于电动汽车可行性的研究。我是从事电子行业出身，在电子行业有一种说法，如果将研发电子产品的方法运用到汽车行业，很可能已经有飞行汽车了，但很明显市面上并没有出现飞行汽车。这么多年，汽车行业并没有很大创新，这背后很重要的原因是供应链太固定了，整车厂由几个少数玩家说了算，他们没有动力去变革，石油的供应链也很固定。另外，柴油机、汽油机也会造成大气污染。于是我们开始思考如何让电动车汽车成为可能？这里面最关键的就是电池。

界面创投：在国内，在什么时间点上电池变得如此受资本关注？

郑俊聪：新能源汽车出现后，大家自然开始关注新能源电池。

界面创投：怎么找到SES的？

郑俊聪：在决定投资电池领域后，我们四处寻找开发电池的公司，后来一位朋友介绍说麻省理工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在读博士，他开发出了一种适用于电池的新材料，与市面上已有的电池相比性能更好，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们都很兴奋，第一时间飞去了波士顿，在那里见到了胡启朝。

界面创投：你怎么看固态锂金属电池和混合锂金属电池两种路线？SES为什么选择了后者？

郑俊聪：理论上来看，固态电池的确会有更好的性能，但制造技术非常困难，即使技术上能实现，价格也非常高。混合锂金属电池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新能源汽车的动力中心：第一，锂金属电池的能量密度很大，相较于目前应用于新能源汽车市场的动力解决方案，同等体积下的锂金属电池能实现能量存储翻倍；第二，快充优势将有利于产品的商业化落地，以SES的动力电池为例，从10%充到90%只需要12分钟；第三，相较于当下的动力电池，价格方面并没有太大增长，是物美价廉的选择。

界面创投：你觉得5-10年后，SES会发展成什么样？

郑俊聪：我相信SES会成为汽车动力电池的领军企业，许多行驶在路上的电动汽车都装载SES的电池。

界面创投：上市对SES来说，意味着什么？

郑俊聪：第一，可以募集更多资金，更快地提升研发能力、拓展业务，满足更多客户的需求。第二，SES的产品还没有量产，上市可以更好地向外界展示自己的技术与差异化能力。第三，成为一家上市公司后，SES还可以吸引到更多优秀的人才。

界面创投：你最看重创业的什么品质？

郑俊聪：第一，热爱很重要，你得出于热爱创立一家公司，通过所创造的产品改变世界。第二，所有的创业公司都一样，起步需要很长时间，常常要经历大大小小的波折。遇到低谷和困难是家常便饭，如何稳住心态保持前行至关重要。

界面创投：在你眼中，SES的创始人胡启朝是一个怎样的人？

郑俊聪：超级聪明、有毅力、有热情。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坚决不放弃，而且对锂金属电池非常有信心，即使面对挑战也会带领公司走下去。

界面创投：有人认为投资人不应该去做战略指导，因为投资人肯定不如创业者懂行，你同意吗？

郑俊聪：理论上是对的，创业者肯定比投资人懂行业，但他可能对商业、融资不那么了解，这时候投资人要在这些地方帮助创业者。

界面创投：你对SES的最大帮助是什么？

郑俊聪：2015年左右，为了加大研发力度，SES还需要进行新一轮融资，但当时融资受阻，公司一度要发不出员工工资，他拿出了自己的钱补贴公司，不停地见投资人，这点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就去找LP淡马锡谈，后来淡马锡就领投了那轮。

界面创投：作为祥峰中国的掌舵人，如果要给自己打分的话，会打几分。

郑俊聪：我不做自我评价，我比较喜欢实实在在做事，等市场或别人来对我评价。

界面创投：你曾投资的91无线，仅两年就被百度收购，作为被大厂收购公司的受益者，你怎么看大家热议的字节投资一夜裁撤的事，有投资人担心企业退出渠道又少了一个。

郑俊聪：对互联网企业或移动互联网企业可能会受影响，但对科技、生物科技公司我觉得影响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