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勇:​心如砥柱|新刊


哪怕世道极颓,吾仍心如砥柱,关于黄庭坚和他的砥柱铭。

宋太宗时代的《戒石铭》,我们已见不到实物。既没有纸本墨迹,也没有拓本、碑刻,自然也无法知道谁是它的书写者。宋太宗热爱书法,中国最早一部汇集各家书法墨迹的法帖《淳化阁帖》就是在他的倡议和领导下刻印完成的。或许,他下令颁布各地衙门的《戒石铭》,正出自他本人的手笔。到宋哲宗时,也曾“书《戒石铭》赐郡国”([南宋]张端义:《贵耳集》,见《鸡肋编 贵耳集》,上海古籍出版社。),这事记在《贵耳集》里,只是宋哲宗的《戒石铭》真迹,今天也看不到了。今天我们能够看到的最早的《戒石铭》手迹,就是黄庭坚的手迹。

黄庭坚手书《戒石铭》,是宋神宗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黄庭坚在太和(今江西省吉安市泰和县。)任知县时写下的。那一年,黄庭坚三十八岁。

清代徐名世删补《宋黄文节公年谱》按语中有这样的话:

按郡县戒石自唐以来有之,但只有石无文。公任太和,摘孟昶文内“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四语,镌以自警。(北宋]黄庭坚:《宋黄山谷先生全集》,清乾隆乙酉三十年(公元1765年)刊本。)

意思是,黄庭坚任太和县令,亲笔把孟昶这四句名言(《戒石铭》)写下来,勒刻于石,用来自警。按他的意思,身为太和县令,黄庭坚手书《戒石铭》,是用来自律的,是否与皇帝的旨意有关,没有说。当时的《戒石铭》刻碑被立在快阁里,但这“原版”的《戒石铭》碑,已在岁月中遗失,后世看到的,只是它的拓本。

那时的黄庭坚,用颜而近柳,用笔清劲,但字字独立,显得有些呆板,缺乏韵律感,距离他的成熟期还有一段距离,这是因为他的注意力还投放在政治上,与王朝政治比起来,书法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戒石铭》再次流行,是南宋初年。我从《泰和县志》里查到,宋高宗绍兴二年(公元1132年),朝廷向郡县颁布黄庭坚《戒石铭》摹本,把这“十六字方针”作为各地官员的“座右铭”。据说宋高宗赵构亲自御笔勾勒了黄庭坚的《戒石铭》,再颁布各地,命州县长吏“刻之庭石,置之座右,以为晨夕之戒”。宋高宗在诏书中郑重其事地说:

近得黄庭坚所书太宗皇帝御制《戒石铭》。恭味旨意,是使民于今不厌宋德也。可今摹勒庭坚所书,颁降天下。非惟刻诸庭石,且令置之座右,为晨夕之念,岂曰小补之哉!

读张岱《夜航船》,也读到过这样的话:“宋高宗绍兴二年六月,颁黄庭坚所书戒石铭于州县,令刻石。”这些南宋时代的《戒石铭》刻石,我们今天也只能见到两件原物:一件在湖南道州,一件在广西梧州。它们应当是现在可以看到的最早的《戒石铭》碑刻了。

宋朝灭亡了,这四句颁行官场的豪言壮语却留了下来,到明代,各级政府依然“立石于府州县甬道中,作亭覆之,名曰‘戒石’。镌二大字于其前,其阴刻‘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字”([明]田艺蘅:《留青日札》,上海古籍出版社。)

到清代,翻刻《戒石铭》的传统依然延续,黄庭坚的书法作品承载着官方的意志被传达到各级政府,嘉庆皇帝甚至亲作《题戒石铭》诗予以强调。这就是我在保定的清代直隶总督署的“戒石坊”上,看到《戒石铭》的原因。

黄庭坚是在宋神宗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到达吉州太和县的。此前八年,黄庭坚一直在北京(今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任国子监教授,根据宋制,国子监教授任满的他,本该被荐为著作郎,加上他得到老臣文彦博的赏识,他的仕途人生本该顺风顺水,却被“发配”到赣江中游的太和县,这命运的急转弯,完全因为他受到了一个人的连累,这个人,就是苏东坡。

黄庭坚是苏东坡的粉丝,一直想结识苏东坡,这一点很像杜甫之于李白。杜甫是在一个饭局上第一次见到李白的,那时李白已经名满天下,而杜甫还是寂寂无名。黄庭坚与苏东坡的名声不可同日而语,无论官位还是诗名,苏东坡都在黄庭坚之上,令黄庭坚“鞭长莫及”。黄庭坚主动与苏东坡联系,又怕有“攀附”之嫌。元丰元年(公元1078年)二月,黄庭坚终于鼓起勇气,给正知徐州的苏东坡写了一封信,诚恳地表达了对苏东坡的崇敬之情。他在信里说,“心亲则千里晤对,情异则连屋不相往来”([北宋]黄庭坚:《上苏子瞻书》,见《黄庭坚集》,凤凰出版社。),意思是心相亲,隔千里也不算远;情相异,就是屋相连也老死不相往来。九月里,和秋风一起到来的,是苏东坡回信及《次韵黄鲁直见赠古风二首》。

苏东坡与黄庭坚终生不渝的友谊,自这一天开始。

可以说,黄庭坚是在一个无比敏感和艰难的时刻,向苏东坡伸出橄榄枝的。此时正春风得意的,不是苏东坡这些“旧党”,而是朝廷中的“新党”。所以黄庭坚与苏东坡交好,绝不是政治投机,而是政治上的志同道合、艺术上的惺惺相惜。

我在《欧阳修的醉与醒》中讲到过宋代的“贬谪文化”,其实在宋代还存在着一种“官场文化”,或者叫“官僚文化”。有官僚,才有官僚文化。宋朝建立之初,曾经广授官职,目的是分化宰相权力,也造成了机构臃肿,冗员众多,国家财政不堪重负。此外,宋代不断扩大科举取士规模,自太宗即位至真宗四十四年(公元976—1019年)四十多年间所取进士比整个唐代所取进士名额还多(余英时先生在《朱熹的历史世界》一书中说:“近人统计《登科记考》的进士总额,唐代290年中共得6442人,平均每年不过二三十名进士”;“宋代进士人数自太宗即位之年(976)起便开始激增,迄真宗天禧三年(1019),四十四年间已有9323人;自天禧四年(1020)至仁宗嘉祐二年(1057),三十七年间又增加了8509人”。见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这让有才华的寒门子弟有了上升的机会,这种重文轻武的政策,造就了“人类群星”在仁宗一朝熠熠生辉,但也使得文官队伍达到前所未有的规模,大大小小的权力有着强大的吸引力,把相当多饱读诗书、深知春秋大义的官员吸附过来。权力的“糖衣炮弹”,一点点蚕食着他们的理想,强化着他们的利益,从而形成一个人多势众的、雷打不动的利益阶层,谁想打破他们的利益,他们都会发起集团攻击,而且有人递刀,有人杀人,有人站岗放哨,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精锐部队,或者说,是一个盘根错节、纵横连动的“黑社会”。这个“社会”之“黑”,足以让所有激情的、浪漫的、理想主义的社会梦想打水漂。

当年宋仁宗任用范仲淹做谏官,范仲淹上疏的第一条就是裁抑冗滥,为官场“瘦身”;他还上疏《百官图》,矛头直指任人唯亲的宰相吕夷简。他发起“庆历新政”,矛头所指,就是职业型官僚,但他反而被扣上了“朋党”的帽子,他的新政也随之夭折。

宋神宗即位时虽只有十九岁,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改革的负责感、使命感不可遏制,更何况,在他的时代,有一个王安石横空出世。熙宁元年(公元1067年),宋神宗召王安石入朝,把所有的信任给了王安石,开始了“熙宁变法”,又称“王安石变法”。王安石高呼“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一手打击腐败、整顿吏治、裁撤冗员,一手推出富国、强兵、取士之法。所谓“新党”,就是以王安石为首的变法派。变法本无不好,尤其对于“天下有治平之名,而无治平之实”([北宋]苏轼:《策略一》,见《苏轼全集校注》,河北人民出版社。)(“治平”为宋英宗的年号)的北宋王朝更是必要。然而,新法的战车隆隆开动,不仅急躁冒进,而且党同伐异,要“革命”的过来,不“革命”的滚出去。这样的荒腔走板,使得欧阳修、司马光、苏东坡这些“旧党”人物对这场改革保持了警觉,纷纷站在了王安石的对立面上。

王安石要改革吏治,反对任人唯亲,却通过任人唯亲的手段,达到反对任人唯亲的目的。王安石的偏执,对苏东坡这些“道学型”“理想型”官员的力量形成了打击,却助长了吕惠卿、曾布这些“职业官僚”的势力,让那些唯唯诺诺、唯利是图的官员有了往上爬的机会。除了王安石本人,他身边那班“重臣”,后来几乎全都进了《宋史》的《奸臣传》。

苏东坡敏锐地意识到,目今正是一个危险而黑暗的时代。“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北宋]苏轼:《石苍舒醉墨堂》,见《苏轼全集校注》,河北人民出版社。)这样的激愤之语,就是那样的背景下说的,意思是一个人自从有文化,他的忧患也就开始了,所以不要那么有文化,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那时的他,纵然有宋神宗赏识,却毕竟人微言轻。他可以明哲保身,但他是个任性的人,明知是以卵击石,却仍忍不住要发声。

以卵击石,结果只能是粉身碎骨。他从徐州去湖州任知州,到达只三个月(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乌台诗案”事发,苏东坡被囚入御史台监狱,一百三十天后幸存一命,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小官职。

黄庭坚和苏东坡一起反对王安石,他们的命运也就别无二致。因为给苏东坡的那一封信,黄庭坚被罚铜二十斤,本该被荐为著作郎的他,也失去了他的“远大前程”,被贬去了山高水远的太和县。

黄庭坚虽只是一个小知县,七品芝麻官,和王安石的官级天差地远,但他比王安石更接地气,更知道基层社会这个神经末梢的苦乐痛痒。其实王安石变法前,也是做过基层调研的,派遣苏辙、程颢等八人至诸路,“相度农田、水利、税赋、科举、徭役利害”(《宋会要辑稿》,职官五,之一。),但由于王安石重用吕惠卿,来自苏辙、程颢等人的反对声音对他就起不到丝毫作用了。元丰年间,王安石已经下野,但变法的政治效应依然在发酵。比如王安石极力推行的食盐专卖,禁止民间买卖食盐,百姓必须定量购买官盐,反而肥了官府,让百姓吃不到盐。官府不仅哄抬价格,短斤短两,掺杂施假,坑蒙拐骗,俨然成了奸商,令民众苦不堪言。意在改革弊政的王安石变法,此时已变成了最大的弊政。在太和县任上,黄庭坚一口气写了十二首纪行诗,假若王安石能够看到这些诗,一定感到无比尴尬。诗中写:

苦辞王赋迟,

户户无积藏。

民病我亦病,

呻吟达五更。

([北宋]黄庭坚:《己未过太湖僧寺,得宗汝为书,寄山蓣白酒,长韵寄答》,见《黄庭坚》,河北教育出版社。)

诗可以怨,那时没有社会评论,没有报纸社论,诗就成了士人批判社会的工具。在这一点上,黄庭坚的确继承了杜甫的传统。黄庭坚诗歌境界很高,创江西诗派,但后人总把杜甫作为黄庭坚诗歌创作的源流,这种奇崛瘦硬的诗歌风格,也一点点贯注到他的书法笔墨中。

无独有偶,苏东坡也写过许多相同题材的诗,无情地批判官盐专卖制度:

老翁七十自腰镰,

惭愧春山笋蕨甜。

岂是闻韶解忘味,

迩来三月食无盐。

(见《苏轼全集校注》,河北人民出版社。)

诗中描述一位老翁,腰插镰刀,到山中挖笋,却为自己吃不出春笋的鲜美而深感惭愧。他可不是孔子,因为听了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只是他已经三个月无盐可吃罢了。

高举理想主义大旗的王安石,是出于为百姓争福利的目的开始变法的,而变法的反对派苏东坡、黄庭坚,同样是站在民众的立场上说话,这说明他们对民众疾苦的态度没有太大的区别,区别只在于变法的手段上。在“道学型”士大夫眼中,“士”来自“民”,就理所应当成为“民”的代言人。这一方面因为宋代是“儒家统治的时代”,而儒家追求的,就是“天下大同之道”,王安石说:“以天下为己任”,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们所说的“天下”,民众是最基本的构成元素。至于这样的意识为什么早不出晚不出,而是集中出现在11世纪上半叶,余英时先生给出的解释是:这与宋代以来,尤其是仁宗以来科举考试录取范围的扩大密切相关。他说:“宋代进士基本上都是民间出身,其中不少人早年且经历过很困苦的阶段,范仲淹便是一个著名的例子。这是他们‘济世’‘泽民’理想的重要源头。”(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如是说来,科举录取机会的不断增加,对宋代政治产生的影响也是双向的。一方面,它让更多的士人进入朝廷,“以天下为己任”,为人民群众大声呐喊,成为余英时先生所说的“道学型”士大夫,同时也让“职业官僚”大量拥入政府,一步步沦为不顾百姓疾苦、只求个人利益的贪官狗官。

无论宋朝颁布《戒石铭》,还是一轮又一轮的变法,皇帝的愿望都是美好的,就是整顿吏治,缓解社会矛盾,让王朝政治得以平稳运行,但无论他们的初衷如何充满“善意”,宋代的王朝政治一直处于巨大的不确定性中,这一点在宋仁宗之后表现得更加明显。

宋仁宗在位长达四十二年,但他性格犹疑不定,决定了他在决策上边走边看,王朝政治晃晃悠悠。宋仁宗去世后,宋英宗在位只有四年,身子骨又不好,无力发动改革。再往下是宋神宗,在位十八年,发动了轰轰烈烈的“王安石变法”,却“出师未捷身先死”,把接力棒传给宋哲宗。宋哲宗登基时只有十岁,屁事不懂,事事要由太皇太后决定,太皇太后不喜欢王安石,索性来了个政策大转弯,废黜了王安石提拔的吕惠卿、章惇、蔡确等人,“新党”全部被扫地出门,“旧党”分子司马光、吕公著被任命为宰相,这件事发生于宋哲宗元祐元年(公元1086年),史称“元祐更化”。司马光、吕公著向朝廷举荐,应当重用的人事名单中,苏轼和苏辙的名字赫然在列。在他们的举荐下,苏东坡结束了在黄州的贬谪生活,出知登州,继而被召入京,回到了“金翠耀目,罗绮飘香”的汴京,任中书舍人,不久又升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官至正三品,开始了“华灯飞盖寓京华”的岁月,黄庭坚也结束了太和县令生涯,奉诏为秘书省校书郎,在春天的汴京城,终于见到了他心仪已久的苏东坡。

关于黄庭坚第一次拜谒苏东坡的时间,二人的诗文皆没有明确记载,黄庭坚《题东坡像》只说是“元祐之初”,苏东坡《题憩寂图并鲁直跋》说,元祐元年正月十二,苏东坡、李公麟为柳仲远作《松石图》,黄庭坚赋诗,说明二人初次见面的时间,不会晚于这一天。此时距离他写信给苏东坡,已经过去了八年。

他们的身影,被记录在李公麟《西园雅集图》中。这一水墨纸本长卷上,描绘了元祐二年(公元1087年),苏轼、苏辙、黄庭坚、秦观、米芾、晁补之等人在王诜的西园进行雅集的场景。我在《在故宫寻找苏东坡》一书中写:“从《西园雅集图》中,我们可以看到那个时代不同的文艺组合,比如“三苏”中的两苏(苏轼、苏辙),书法“宋四家”中的三家(苏轼、黄庭坚、米芾)、“苏门四学士”(黄庭坚、秦观、张耒、晁补之)……在中国的北宋,一个小小的私家花园,就成为融汇那个时代辉煌艺术的空间载体。”(祝勇:《在故宫寻找苏东坡》,人民文学出版社。)

那是他们生命中的黄金岁月,他们终于可以面对面地畅谈艺术人生。他们互相唱和,争胜于毫厘之间。他们彼此激赏,又互相“挑刺儿”。苏东坡说黄庭坚:“黄鲁直诗文,如蝤蛑、江珧柱(蟹贝类海鲜),格韵高绝,盘餐尽废;然不可多食,多食则发风动气。”黄庭坚对老师也非一味奉迎,而是认为苏东坡“文章妙一世,而诗句不逮古人”。彼此之间如此直率,说明二人的情感,已达深度默契。最经典的,莫过于他们彼此评论对方的书法,一个像“挂梢挂蛇”,一个像“石压蛤蟆”。苏东坡是这样说的:“鲁直近日所作字书,虽清新劲拔,但用笔过于瘦弱,就像树上挂着蛇一样。”黄庭坚不示弱,说:“先生的字我固然不敢随便评论,但有些地方觉得太局促,写得太扁平,很像石头下压着的蛤蟆。”说罢,二人相对大笑。

假如说“党争是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中一个重要的构成部分”(余英时:《朱熹的历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那么这个以苏东坡为首的政治—文化“团体”,也可算作一个“党”吧。历史学家把他称作“蜀党”(除了“蜀党”,“旧党”中还有另外两个“党”,一个是“洛党”,一个是“朔党”。),只是这个“党”,没有蝇营狗苟、阴谋诡计,只有志同道合、生死不移,用欧阳修《朋党论》话说,“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北宋]欧阳修:《朋党论》,见《欧阳修集》,凤凰出版社。)黄庭坚与苏东坡,就属于“以同道为朋”的“朋党”。

可惜,那样的光景,只是昙花一现。

元祐八年(公元1093年),太皇太后过世,宋哲宗亲政,把烙饼又翻了个个儿,太皇太后喜欢的“保守派”(以司马光为代表)被逐出朝廷,“新党”(变法派)又被请了回来,被奉若神明,王安石实施过的那一系列政策法规,像“青苗法”“免役法”“保甲法”等,在销声匿迹很多年后,又卷土重来。

苏东坡的死敌章惇像胡汉三一样回来了,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他被任命为宰相,苏东坡以讥刺先朝的罪名被贬知英州,八月再贬惠州,去了遥远的岭南。

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黄庭坚也被贬涪州别驾(今重庆市涪陵区。),黔州(今重庆市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安置。

黄山谷,真的要跌到他人生的深山低谷。

接到命令时,身边人都忍不住大哭起来,唯有黄庭坚神色自若,倒头大睡,鼾声响彻屋宇。

祝勇,1968年生于辽宁沈阳,作家,学者,现供职于故宫博物院。已出版长篇小说《旧宫殿》《血朝廷》、历史散文集《纸天堂》《反阅读:革命时期的身体史》等。

本期微信编辑:刘玉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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