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声处听惊雷：重回1921中共“一大”现场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前往上海，参加一次特殊的会议。这次会议只有13名中国代表和两名国际代表参加。会议地点就在李汉俊家中的餐厅。白天，李家人围着餐桌吃饭，傍晚众人就围着开会。

当时的毛泽东担任书记员，去的比别人都早，回的比别人更迟。事实上，参会代表争论得非常激烈，作为书记员的毛泽东做了大量会议记录。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苏智良说：中共一大的议题可以说非常多。譬如说党的性质、党的任务、党员的职能，其中就是有一个大家都讨论到，党员能不能做官。

包惠僧在《忆陈潭秋在建党前后》中写道：“当时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都是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即与人争论，甚至摩拳擦掌。”

然而在这次会议上，却少了“南陈北李”，即陈独秀与李大钊。

关于李大钊未能参会的原因，嘉兴学院红船精神研究中心教授肖纯柏分析：“李大钊他不仅是理论上、言论上来传播马克思主义，他在实际行动上,就在一件件实际事情上要解决问题，共产党的理论、共产党的目标就是为了老百姓，所以他担任这个代表解决八所高校欠发工资的问题，就是马克思主义一个非常重要的实践。”

上海来信寄到了身在广州的陈独秀手中，信中请他回上海主持第一次代表大会。可当初陈独秀应聘前往广州，曾做出一项高达357万元的预算，准备大刀阔斧地对广东教育进行改革，创办广州大学。

民国史专家王晓华说：广东各方面都需要花钱。所以办学这一块能不能拿到钱，陈炯明答应给他一笔钱，但是他不敢走，他得盯着，他如果一旦走的话，这个钱就泡汤。

因为种种原因，陈李错过这次大会。而初生的中国共产党当时也仅由几十人组，又为什么会惊动上海法租界当局？这或许与参会的两名外国人有关。

1920年，马林作为印尼共产党的代表前往莫斯科参加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在这次会议上，他受到列宁的重视。他还当选为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之一，成为共产国际的领导者之一。大会结束后，他被列宁推荐，接受共产国际指令，前往上海建立共产国际远东局。

有着这样的身份，他走到哪里都会被当局“额外关照”，在他从莫斯科前往上海途中，还曾在维也纳被逮捕过一次。

另一位参会外国人的身份与作为共产国际代表的马林不同。他是尼克尔斯基，赤色职工国际的代表。

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祝志男介绍说：1920 年 7 月 15 日, 苏俄、西班牙、意大利等许多国家的工会 表是在莫斯科开会, 成立了“工会国际联合会”。这年年底, 在苏联的赤塔市建立了远东书记处, 到了 1921 年 7 月, 又在“工会国际 联合会”的基础上, 成立了“红色工会国际”, 也被翻译成“赤色职工国际”, 这个组织与少共国际一样, 都是受共产国际领导的, 而 “赤色职工国际”主要从事红色工会的领导工作。

尼克尔斯基不仅携带了经费，而且带着明确的任务：帮助召开中共一大，建立中国共产党。

7月30日晚上的会议上，就在马林刚刚讲话不久，一个黑影拍门闯入。

首都师范大学教授李松林说：这个陌生人的突然出现，引起了大家的警觉，当即问他是干什么的，来人含糊地回答要找社联的王主席，接着又说找错了地方，并表示抱歉以后，匆忙退了出去。

马林立刻建议各个代表撤退。于是一瞬间，李公馆人去楼空，只剩李汉俊和陈公博应付前来抓捕的巡捕。

包惠僧在《党的一大前后》中记述：第二天中午，法国巡捕房派了四个武装巡捕、三个包打听（密探）和两个法国人，到渔阳里六号我们的工作部进行搜查，在楼上楼下搜查了两个多钟点。

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祝志男说：其实桌子的抽屉里是有一份党章草案，大约是因为写在一张薄纸上，又被改得一塌糊涂，警探们认为不过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竟没引起哪个人的注意。

经过学者的研究，闯入一大会场的密探名叫程子卿，他是当时法租界中华人密探的首领。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苏智良说：程子卿也进入了法租界巡捕房，而且他是在政治组，后来是政治科，再后来是上升到政治处。那么政治组他主要就是在政治上打探一些事。

民国史专家王晓华说：程子卿这个人是个镇江人，他原来是一个米店的一个伙计。因为他天天扛米袋扛大包嘛，特别有劲儿，胳膊非常有劲儿，很厉害。后来到上海去打天下，就在码头上控制了一帮人，结果跟黄金荣这帮人利益发生冲突了。黄金荣就把他请出来。最后一次三个人谈好了黄金荣老大，丁顺华是老二，然后程子卿老三，这三个人结拜过把兄弟。

有学者认为他是有意破坏，让一大代表们意识到危险。因为根据档案显示，程子卿长期利用职务之便，保护了孙中山、宋庆龄等人，并在孙中山的推荐下加入了国民党。暂且不论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此时“一大”因为法租界巡捕房密探的闯入而被迫暂时休会。

提出这个建议的女士叫做王会悟，她在1920年初做了辛亥革命元老黄兴夫人徐宗汉的秘书。陈独秀到达上海后，与孙中山等革命者交往密切，于是她结识了陈独秀，为《新青年》杂志社做了大量服务。

后来她与李达在渔阳里2号的《新青年》编辑部认识并恋爱，最终结为夫妻。因为这个关系，她成为中共一大的筹备者之一，也是具体的会务操办者。

8月1日早上，王会悟首先登上了前往嘉兴的火车。三个小时后，她到达了嘉兴。她首先找到了嘉兴中学的孔另境。

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祝志男说：孔另境领着王会悟租了一条画舫。据王会悟的回忆：当时准备雇条大的，但他们说，要雇大的需提前一天预订，现在大的已没有了，只有中号船了，便雇了一条中号船。

代表上船之前，王会悟特意从鸳湖旅社借了两副麻将用作掩护，并在旅社预订了中午饭。上午十一点钟左右，所有代表都到达船上。中共一大闭幕式会议正式开始。

王会悟还在会议进行中担任保卫工作。

湘潭大学教授刘建平说：所以，她打扮成一个歌女一样的，拿了把扇子，一边看，观察周边的情况，而且中间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就给通报敲一敲，人家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她看到有汽船经过，就敲响船板提醒代表们。船舱里一听到敲击的响声，赶忙把麻将拿出来，稀里哗啦搓一阵子，等汽船远离，会议才继续进行。

“一大”就在这一叶船舫中顺利闭幕。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苏智良说：大东旅馆呢它是当时上海租界中高级的一个旅馆......那么一般的旅行者到上海，这个地方因为在租界的中心区域，卫生条件也很好，交通非常的方便，所以很多人都会住在那里。

凌晨，天色微亮，他们两人突然被吓醒。陈公博在《我与共产党》中写道：“忽然听见一声枪响，同时又听到一声惨叫，我从地板跳起来，打开房门一看，看见走廓寂寞得没有一个人，只有急雨打窗，狂风吹面。”

等到早晨，旅馆的茶房才来拍门，告诉他们昨晚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案发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

民国史专家王晓华说：实际上他是住的41号，那天早上就在42号发生一个凶杀案。有一对年轻的男女住在42号。这个女的呢姓孔，这个男的姓曲。这个男的是一个洋行里的一个办事员，这个女的是一个袜厂的工人，这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块同居，但又不能结婚，好像是家里可能不知道双方有什么压力，两个人约定好，同时自杀。

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祝志男说：男的偷来了一支手枪，到天亮时向女方是开了一枪，结果没有打死 就用毛巾去勒。女方死了后 他又不愿死了，便写了一封自白的长信。结果呢扬长而去。

为了身份保密，陈公博立刻离开了旅馆，直奔《新青年》编辑部，向李达报告自己的遭遇。31日上午，一大代表们就聚集在这，讨论接下来怎么办。陈公博为了安抚惊恐的妻子，当即提出不再参加接下来的会议。

又因为会议还没有完全结束，陈公博肯定不能远离上海。于是他提出带着妻子前往杭州游玩，得到同意后，他们就迅速离去。

于是陈公博就成了13名代表中唯一中途退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