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的水患，到底有多严重？

河南的大雨，正揪着全国人民的心。

从2021年7月17日开始，河南全境普降暴雨，西部、北部和中部地区更出现特大暴雨。嵩山、登封、偃师等地的降雨量，都突破了建站以来的最高纪录。7月20日的郑州，一个小时的降雨量就突破了201毫米，相当于去年郑州全年降雨量的三分之一。这样的降雨强度，不但远远超过不久前许多西方国家的水灾，更被一些媒体称为“全球大中城市小时降雨量的最大记录”。

只看这个数据就明白，极端天气肆虐下的中原大地，此时正面临着怎样严峻的灾情。截止到7月21日下午，水灾已导致郑州市25人死亡7人失联，河南全省紧急转移16325人，农作物绝收面积4.7千公顷……而现场传回来的一张张图片与视频，从洪水肆虐的地铁站到内涝的社区街道，多少画面都叫人不忍直视，更叫人恨不得卷袖子上去帮一把。

忧心之余，也有些朋友不解发问：怎么河南还会闹水灾？

确实，在我们的常识里，南方的降雨比北方多，东部沿海省份的降水比内陆省份多，“水患”的发生率远高于北方内陆省份。河南历史上的自然灾害里，给后人印象深刻的，也多是“明末大旱”这一类的旱灾。但事实上，河南，自古也是水患的重灾区。凶猛的洪水，就是中原大地多少苦难记忆的缩影。

一、“多发”的河南水灾

河南的水患有多严重？哪怕仅仅看看从十四世纪到十九世纪，有关河南自然灾害的历史记录，其中的场景，都堪称触目惊心。

在这六个世纪里，河南共有302年发生洪灾，其中有124年发生大水，9年发生特大洪水。比如在明朝弘治皇帝在位的“弘治中兴”时代，十八年的时间里，河南竟有十三年发生水灾。综合算起来，从元代至清末的这段时期里，河南省不到两年就会发生一次洪灾，平均每四到五年爆发一次大水，每六十年爆发一次特大洪水。无论水灾爆发的频次还是烈度，都是十分惊人。

以明代为例，明朝历史上的一些河南水灾记录，甚至能给我们“熟悉”的观感。比如明朝嘉靖三十二年（1553），河南全境遭遇持续强降水，河南全省受灾县三十九个，巩县“六月霖雨连旬”，鲁山“黑云蔽天，倾雨如注”，淮阳“大风雨弥月，拔木无算”，豫北地区更是“入夏淫雨至七月不止，暴雨如注”，河南境内的强降水，持续达150多天，各地“禾稼淹没，民大饥”，人员伤亡与物资损失都十分严重。

而明朝万历二十一年（1593）的特大水灾里，河南受灾41个县，许多地区强降水多达四个月，“平地水深数丈”“竹筏遍地”，汹涌的洪水吞没了无数农田，造成了灾后河南大地空前的饥荒，许多地方夏季小麦绝收，秋季无法耕种，老百姓开始还以鱼虾为食，后来只能吃草根树皮，到处都是“饥殍载道”的惨景……

清朝乾隆二十六年，河南再度爆发特大水灾，这一次受灾县多达五十四个，其中更有十多个县“大水入城”，从偃师到洛阳更是一片泽国，平均水深多达一丈，偃师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房屋被冲毁，沁阳县“漂房十六万间”，严重的灾情，也令当时的乾隆皇帝做诗哀叹“吁嗟此大灾，切切吾忧系”。

如果说这些古代史上的河南水灾，似乎还离现代人很远。那么从20世纪初起，中国近现代史上的几场河南大水，更是多少老一代人的记忆。仅仅在1912至1949年的“民国时代”里，三十多年的时间，河南发生特大水灾的年份，竟有十几个之多，先后有681个县受灾。比如在民国号称“风雅繁华”的“黄金十年”时代，河南就遭遇了“1931年大水”，河南85个县受灾，八万六千多人死难。

抗战时代“花园口放水”惨祸后，水灾更在接下来的九年里，成了河南省的“常态”。大面积的黄泛区在河南境内蔓延，九年里不知吞噬了多少良田。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夜，多年来受灾最严重的中牟、通许、西华、西华等县，人口竟锐减了百分之六十多。

1949年以后，河南的防洪设施日益完备，对水灾的防患与救援力度也逐年加强，水灾发生的频率确实逐渐下降，因此今天许多朋友才会疑惑“为什么河南还会有水灾？”

但距离我们今天并不遥远的几次“河南大水”，依然令我们警醒：1975年8月4日至8日，河南驻马店地区遭遇特大暴雨，史称“75.8特大暴雨”。当地24小时最大降雨量为1060毫米，四天里最大累计雨量1630毫米，都创了当时中国大陆气象观测的记录。损失也堪称惨痛：驻马店地区六十多个堤坝垮塌，京广线被冲毁102公里，596万间房屋倒塌，受灾人口一千万人以上，遇难群众两万六千多人……

而在1950年至2000年的这五十年间，河南省竟有十七年遭遇了特大强降雨。特别是1998年至2000年，河南省更是连续三年遭遇特大强降雨。其中1998年的特大强降雨，虽不如同年长江洪灾破坏力大，却也令上蔡、舞阳等地小麦大面积绝收，公路边的杨树也在暴风雨中被吃断。2000年的特大暴雨里，驻马店一个月的降水量，高过了当地上一年的年降水量，55万亩农田被淹，新乡市的降水也创了历史记录，城区大面积受灾。

水患的威胁，其实从未远离河南。

二、为什么河南多水患？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理论上降雨量并不高的河南，会在历史记载里频繁出现“极端天气”，更会成为水灾的重灾区呢？

除去类似民国时代时的“人祸因素”外，今天我们更需要正视的，是河南的自然气候条件。

首先一个条件，就是河南的“山”：河南的西部是连绵山地，东部是广袤平原，这些山川里，既有南北方向的嵩山、太行山、伏牛山，又有东西方向的大别山。这些山川纵横交错，在河南境内形成了一个个“喇叭形”山口。每年夏季来自东南方向的暖湿气流，在这些喇叭形山口高速上升，就形成了强降雨中心。比如地形特殊的驻马店地区，就在历史上爆发多次强降雨。

而且河南的山地，以“山高坡度陡”著称，中山区的坡度在“50分之一”到“100分之一”之间，低山区的坡度甚至在“100分之一”到“500分之一”之间，所以汹涌而来的强降水，就很容易形成流速极块的洪峰。外加从山区到平原之间，缺少足够的丘陵缓冲，洪峰的破坏力也就因此加大。

同样重要的，就是河南的“地”，我们把河南称为“中原大地”，广袤的平原，却也成为洪灾的隐患。由于地面宽广平坦，所以一旦降水加大，堤坝决口，那么广袤的田地就无险可守，大面积的农田很容易被淹没。而等到洪水退去后，平缓的地势，却也给泄洪增加了困难。甚至占据了主干道的洪水，还容易出现“倒灌”等灾害，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河南大水，常会形成面积惊人的“泛区”，甚至洪水过后，灾区复种也遥遥无期，造成空前饥荒。

另外还有河南的“河”，除了众所周知的黄河外，在豫东、豫北的平原地区，还有惠继河，马家河，金堤河等各类河道。但这些河道的主要特点就是“狭长”，河流长度是流域平均宽度的五到十倍甚至二十倍，一旦遇到极端天气，不但排水困难，内涝的风险更将加大。外加河南平原与山地，有大量的砂疆黑土和淤土，砂疆黑土透水性差，淤土质地粘重，一旦遇到大雨，很容易发生涝渍。

看过这些地理条件，就可以知道，河南的防汛抗洪，是个多么艰难的事情。更可以知道，为什么漫长的历史史册里，“河南大水”是个出镜率奇高的词。

极端天气带来的自然灾害，是人类共同的敌人，而正让全国人民揪心的河南大水更提醒着我们，抗洪防洪的进步程度，关系的更是中国下一步的发展前景。同样是暴雨现场传回的信息里，那一幕幕群众团结互助的场面，那些勇赴灾区的身影，也传递给我们最珍贵的力量。眼前的这场灾难，更需要全国人民同心协力，一起扛过去。河南，一定行，中国，一定行！

参考资料：唐驳虎《深度解析：河南极端暴雨》、河南省水利厅《河南水旱灾害》、董辉《河南暴雨初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