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俄红军的中国军团之谜（二十八）
他是苏联首批五大元帅之一的瓦西里·康斯坦丁诺维奇·布柳赫尔。长期研究布柳赫尔的俄罗斯文史专家叶莲娜·别拉耶娃为我解开了谜团。她兴致勃勃地向我讲起了加伦名字的由来。布柳赫尔是1924年秋天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为自己选择这个化名的，当时他要办护照。像所有当时被派遣到中国的苏联工作人员一样，他必须用化名。根据同他一起在参谋部门工作过的同事马尔科·卡扎宁回忆，当时是这样的。“我孩子的名字是卓娅和弗谢沃洛德，我的名字和父称就写卓伊·弗谢沃洛德维奇吧”。于是他的名字就成了卓伊·弗谢沃洛德维奇·加伦。而在给莫斯科写的秘密报告中，他使用的是另一个名字乌拉尔斯基。“你知道谁是第一个称他为将军的中国人吗？是孙中山”， 别拉耶娃娓娓道来，1924年10月下旬，布柳赫尔乘坐苏联军舰“沃罗夫斯基”号抵达广州港。他与孙中山在军舰上进行了数小时谈话，双方明确了作为军事顾问的优先事项。“两人谈话即将结束时，孙中山表示，‘期待着您的帮助，我相信您，将军！’”布柳赫尔立刻投入了工作。他在黄埔军校召集所有在校工作的苏联顾问开会。当时学校的高级军事顾问亚历山大·切列帕诺夫回忆，“在来到中国之前，我们没人见过他，只听说他在工作中要求很高，喜欢严格的秩序……与顾问的第一次谈话，他出人意料地问我们，一名学生大约需要多少经费。在现场，没人回答得出来。他告诉我们，学校要扩大学生规模，必须明确资金需求，否则提供的建议将不完整。从那次会议开始，他全面关注黄埔军校的工作，包括课程整体设计、教学过程改进、以及教学方法等”。在他的帮助下，步枪、机关枪、大炮等苏联武器也陆续运抵中国。瓦西里·布柳赫尔（右二）与孙中山（右三）在黄埔军校阅兵式上别拉耶娃特别告诉我，布柳赫尔对中国国民革命军士兵的战斗素质赞不绝口，“尽管大多数士兵文化水平不高，但他们很快掌握了所要求的技能和知识，并意识到拥有现代武器的重要性……他们总是大胆地、无所畏惧地投入战斗”。
布柳赫尔在参加一战期间曾身负重伤，身体一直较弱。1925年7月，由于疾病恶化，医生们坚持要他回国治病。1926年春天，苏联决定为国民革命军北伐进行准备，急需一位权威的军事和政治人物担任首席军事顾问。因此，布柳赫尔于5月再次来到中国。他参与制定了“先湖广，后江浙”的北伐总战略，把主攻方向放在军阀吴佩孚身上。虽然是首席军事顾问，但他总是出现在战斗第一线。当叶挺独立团在汀泗桥、贺胜桥与吴佩孚部苦战之际，他乘坐铁甲列车，冒着炮火亲临前线指挥，鼓舞部队斗志。短短数月，正如他的预计，北伐军连下长沙、武汉、南昌等重镇，饮马长江。加伦将军在北伐军中树立了很高威信。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事件后，苏联决定撤回顾问团，布柳赫尔最后一批离开。回国前，他和周恩来等人共同策划南昌起义，并参加了准备会议。别拉耶娃说，返回祖国后，他本打算与其他军事顾问共同出版一本关于中国的图书，甚至开始了一些准备。然而，由于很快出任乌克兰军区副司令，这一计划被搁置下来。1929年7月中东铁路事件后，苏联革命军事委员会决定，将远东所有武装力量统一编入远东特别集团军。布柳赫尔被任命为该集团军司令。1938年夏，在中国东北、朝鲜与苏联三国交界地区，发生了苏日大规模军事冲突“张鼓峰事件”，任远东方面军司令的布柳赫尔指挥苏联远东军粉碎日本关东军的武装挑衅。1925年2月“淡水之战”中的瓦西里·布柳赫尔（右一）与别拉耶娃交流快结束时，她告诉我，“曾有传言说布柳赫尔是德国人，1992年4月一个名叫冯·加伦的德国人甚至来到莫斯科求证。他当然没有成功，因为布柳赫尔是地道的俄罗斯人，祖上几代都生活在巴尔辛卡村，当地有历史档案可以证明。之所以有传言，主要是因为他的名字属于德语姓氏，这种姓氏在俄罗斯很少见”。我也提供了几个细节给别拉耶娃，希望能对她以后的研究有帮助：广州越秀区的东山，有一个名为“春园”的民国时期建筑群。1924年抵达广州后，布柳赫尔一直租住在春园26号楼的二层。叶剑英元帅在1957年赴苏联参加十月革命胜利40周年庆典期间，曾写下诗篇《在伯力》，怀念这位在东征、北伐中立下汗马功劳的苏联友人，“不见加伦三十年，东征北伐费支援。我来伯力多怀旧，欲到红河认爪痕”。全面抗战开始后，中方曾经向苏联提出希望“加伦将军”再次前来，可传来的是他的去世消息。从雷宾斯基国立历史建筑与艺术博物馆出来，我来到街对面的小城中心广场驻足片刻。几乎空无一人的广场，宁静、祥和。耳边响起别拉耶娃的话，“我们很幸运，战火从来没有降临到雷宾斯克；我们也很欣慰，小城出了位能征善战的元帅”。能在死后依然被中国人不断怀念，加伦将军有灵，会很欣慰。雷宾斯克回来后不久，听中国“红鹰团”团长任辅臣的孙子任公伟讲述了父母和他同布柳赫尔儿子瓦西里的交往：1988年7月我陪同父母访问叶卡捷琳堡时，一家3口拜访了当时作为苏中友好协会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分会会长的瓦西里·布柳赫尔的家。他的父亲、我的爷爷都在乌拉尔战斗。那次见面印象十分深刻。他是一位工程师，长得魁梧，热情、和蔼。见面后和我们一一拥抱。家里早已备好了饮料、茶和咖啡。父亲俄语很好，他们直接用俄语交流。后来，他特意来到我们住的酒店回访，还一起接受当地电视台的采访。1990年春夏之交，小布柳赫尔和苏联援华飞行队长格里高利·库里申科的女儿、外孙女一起访问中国，他们来到父母位于东城区顶银胡同8号的家做客。大家一起在院子里葡萄架下聊天、看相册，喝茶、咖啡。如今，小布柳赫尔和我父亲都离开了，祖辈、父辈凝结的友谊传承到我手中，我将努力延续……（文/韩显阳，素材来源/韩显阳，责编/林风，编辑/千里、海哲，插图/千里，统筹/南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