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里的“神秘杀手”，几乎杀死半个澳洲与整个美洲

“这孩子是我害死的！我狼心狗肺，对不起大理百姓！我丧心病狂，不配为君！”

在金庸“新修版”的《天龙八部》里，“有很多好妹妹”的主人公段誉，经历过的悲情时刻很多。但真正让他说出如此扎心话语的，却还是他刚登基后的一幕：段誉即位还不到一个月，大理就遭遇了一场空前的天花瘟疫，生性善良的段誉在大理城视察灾情时，看到一户人家八岁的儿子染疫而亡，自责得捶胸顿足，痛哭流涕。说出了这一段“不配为君”的痛苦感叹。

如果放在整个“新修版《天龙八部》”里看的话，比起之前的“江湖纷争”“营救大哥”“爱恨纠葛”“父母离别”等遭遇来，这场天花瘟疫给段誉带来的精神打击，可以说丝毫不差。而在全书里，“天花”的出场也不止这一次，比如第15章里亮相的诸保昆，也是因为染过天花落下了麻脸。

甚至在金庸的其他作品里，“天花”的出场率，也是十分高。比如《射雕英雄传》里，周伯通让郭靖猜“黄裳仇人死因”时，郭靖“把伤寒、天花、疹子、痢疾猜了六七种”。《倚天屠龙记》里妙手回春的胡青牛，也曾为避祸故意谎称自己染上天花。《书剑恩仇录》里的李沅芷赌咒发誓时，说的正是“要是我不听师父的话，教我出天花”。这天花瘟疫，堪称金庸的江湖世界里，多少人谈之色变的“神秘杀手”。

那么放在真实历史上，现代年轻人已经有些陌生的天花，到底有多恐怖？

一：恐怖的天花

天花是一种古老的病毒，历史上至少肆虐人间3000年。在古埃及，公元前三世纪去世的法老拉美西斯五世的木乃伊头上就有被疑为天花皮疹的迹象。随后天花随着商队被带入印度。

东汉建武年间，公元42年，一支交趾（古越南）叛军攻入南阳。光武帝刘秀派遣名将马援为伏波将军，率军南下平叛。身材高大的北方兵士骁勇善战，攻无不胜，还抓获了大批俘虏。然而没有几日，俘虏身上携带的一种神秘的疾病开始流行起来，有一半的将士因此而死，整个东汉王朝恐慌不已。而这种传染病，就是天花。

而到了公元十一世纪时，天花在欧洲大陆大规模传播，十分之一的欧洲人因此病死。

公元十五世纪，获得后天免疫的西班牙、葡萄牙人开始通过大规模的扩张活动传播天花病毒。葡萄牙在非洲西海岸的探险活动和殖民统治将天花带入西非。

公元十六世纪，西班牙国王一纸饬令，捕获和贩运印第安人奴隶成为合法交易，私人船主构建大批贸易站点，织成严密庞大的奴隶贸易网。拥挤的船舱，频繁的接触，污秽聚集的卫生条件成了天花得天独厚的传播温床，捞金的贸易网成了病毒传播网。1511年2月一艘名为“布雷阿托”号的远征船离开里斯本，10月返航时带回了35名图皮族奴隶。这35人很可能是最后的图皮族人，因为他们的家乡已经因葡萄牙人带去的天花病毒而遭遇了灭族之灾。

公元十七世纪，大批欧洲人来到北美攻城掠地。他们慷慨赠予印第安人一种看起来厚实温暖的毛毯，淳朴的原住民对这“好东西”十分稀罕，殊不知这是天花患者用过的。当时北美居住着2000-3000万原住民，一个世纪之后，只剩下不到100万人。一张毯子几乎毁灭了印第安种族。

公元十八世纪，英国人将天花带入大洋洲，杀死了50%的澳大利亚原住民。只看这几个数据，我们甚至可以说，天花几乎杀死了半个澳洲与整个美洲。

二：天花怎么治？

在古代史上，天花传染性极强，致死率一度高达百分之三十，法国国王路易十五、英国女王玛丽二世、德国国王约瑟一世，还有沙皇俄国彼得二世，都是被天花夺去了生命。因此也带来了各种恐慌。日耳曼人曾用“杀患者”的方法控制天花，印度人则采取“天花女神”迷信法，却都无济于事。而放在同样饱受天花肆虐的中国古人这里，态度也始终如一：治它！

早在晋代，葛洪就记录了天花的一种防治之法：“煮葵菜，以蒜 啖之，即止。初患急食之，少饭下菜亦得。”葵菜是西南地区的一种野菜，自周朝到明朝一直是“百菜之王”，具有清热解毒功效。而大蒜有杀菌作用。二者搭配食用或可消炎解毒祛邪，要说治愈天花，怕是凑巧的可能性大些。

唐代，江南一带民间有位姓赵的神医，会施一种鼻苗种痘法，就是用棉花蘸取痘疮脓液，塞入接种儿童的鼻孔之中，或者将痘痂研细吹入鼻内。《牛痘新书》中有相关记载，但据考证在当时应用并不广泛。

而到了《天龙八部》的背景年代，即北宋年间，天花的防治，又前进了一大步：《痘疹定论》记载，宋真宗时期，宰相王旦生了几个儿女，都未成年便死于天花，王旦非常伤心，后来老来得子，取名王素，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王旦发动各方力量遍寻名医商讨防治痘之法。他得知四川峨眉山有位“神医”能接种人痘，预防天花。老宰相看到了一丝生机，赶紧请来为独子诊治。王素种痘7日，全身发热，12天后痘已结痂。老宰相唯一血脉得以保存。

这个案例，是中国典籍里有关种痘技术最早的记载。这方法也称旱痘法，是中国人发明的四种预防天花方法之一，还有疸衣法、痘浆法、水痘法。最迟到16世纪中叶，即明朝年间时，中国的“人痘接种术”已经成熟。清朝乾隆年间，名医吴先谦编纂了《御撰医宗金鉴》，这部典籍系统天花的病因、治疗与种痘，是古代中医治疗天花思想的集大成者。在天花的防治方面，古代中国曾长期走在世界的前列。

而从明朝中后期起，中国的种痘技术，也开始在世界各国普及。

1721年奥斯曼帝国宫廷，蒙塔古夫人随丈夫驻土耳其，她大胆请求一位有经验的希腊女人和大使馆内的外科医生共同为自己5岁的儿子爱德华接种“人痘”，就是用针头在人的手臂上划几道乱痕，再将患过轻度天花的病人的脓汁涂抹于上。5岁的爱德华发烧三日，脸上冒出二三十颗脓包，之后便获得了免疫。蒙塔古夫人随丈夫返回英国后成功说服英国皇室，让皇室儿童带头接种。与此同时，希腊、北非、阿拉伯半岛、波斯和印度的民间都在广为实施人痘免疫术。

十八世纪，伏尔泰在《哲学通信》中写道：“我听说一百年来中国人一直有此习惯（指种痘），这是被认为全世界最聪明，最讲礼貌的一个民族做出的伟大先例和榜样。”种痘技术，是中国对全世界的一大贡献。

但这种人传人的免疫方法弊端也十分明显，因为接种人是得了真正的天花，仍有2%左右的病死率，安全性上并不十分可靠。

同样是在十八世纪，英国牧场里的几位挤奶女工手上受伤，有轻微划痕，而感染了牛的痘疾病毒，只是低烧了几日，局部淋巴结肿大，之后便恢复如常了。奇怪的是，这些女工对天花病毒也有了抵抗力。这个故事在英国乡村流传。一位年轻的乡村医生爱德华詹纳偶然听人谈起，他细心观察，大胆以天花脓汁进行试验，经过一番努力之后改良出了安全而有效的牛痘疫苗。从此，人类战“痘”进入了新的里程。

公元1805年，叱咤风云的法国皇帝拿破仑颁布下谕：所有未曾出过天花的法国士兵均需接受“詹纳疫苗”，所有法国公民也得在一年后接种。

拿破仑的重视吸引了欧洲各国医生前去观摩学习，牛痘由此传播到世界各地。

三，彻底消灭天花

尽管在近代史上，人类防治天花的技术取得了重大突破，但对于多灾多难的近代中国来说，天花带来的破坏力，依然极大。

特别是民国时期，由于多年的战乱，外加医疗资源匮乏，天花也因此长期肆虐。民国许多著名小说里，都描述了“许多人家的小孩子都传染着天花”“天花不曾停止流行”的惨状。哪怕是近代中国最早引进牛痘技术的广东省，民国时间也几乎每年都爆发天花瘟疫。在新疆、甘肃等省，天花的致死率也一度居高不下。甚至在新中国成立伊始的1950年，中国境内就新增天花病例四万多例，死亡近八千人。

防治天花，成为了当时百废待兴的新中国，面临的巨大挑战。

1952年2月6日，中国卫生部发出种痘指示，预定当年种痘二亿六千万人。几年后，全员接种比例提高到90%以上。这是人类史上第一次为如此庞大的人口进行有组织的疫苗接种活动。从此，每一名新生儿胳膊上都会盛开出一朵牛痘“花”，护卫着新中国一代又一代儿童健康成长。

1959年扑灭云南沧源县最后一起天花暴发流行后，天花病毒逐渐淡出中国人的视野。世卫组织检查证实，我国从1961年6月起消灭了天花。1979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全球消灭天花病毒。我国足足领先了18年！

在抗击病毒的历史上，中国人民的智慧总是在紧要关头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如今COVID-19的阴霾仍在头顶，出门戴口罩、出国旅行难、大中小学网课、物资运输不畅……全球已有600万人因其丧命。然而与杀死1亿人类的的天花病毒相比，新冠并不是最恐怖的。我们有理由相信，智慧的中国人民必将在不久的将来战而胜之！总有一天，人类一定会再次找到一种方法，就像我们每个人胳膊上的那朵小“花”一样，继续护卫我们的后代繁衍生息……

参考资料：《清朝天花的防治和影响》《16—17世纪西葡殖民时期美洲天花大流行的特点及影响》《明清欧人对中国科技的介绍》《消灭天花：人类免疫成功的典范》

《天龙八部》里的“神秘杀手”，几乎杀死半个澳洲与整个美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