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大汉风云·2·第十二章】司马相如（4）

二十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上海有一类流氓组织，通常利用色相拐骗妇女，最终达到骗色骗财之目的，江湖人称“拆白党”。

司马相如和同伙县令王吉骗走卓文君的手段，竟和2100年后“拆白党”的犯罪方式极为相似，大概可以被广大“拆白党员”们尊一声行业始祖。

现在是案情揭秘时间。

司马相如自从老板梁王刘武死了之后，就此一文不名，流落江湖。

他的老友，蜀郡临邛县令王吉决计帮他脱离穷困窘境，于是设局帮他，计划拐骗本县首富卓王孙的女儿。

后面的事情就很好解释了。

县令王吉每日恭敬请安，是为了抬高司马相如的身价，同时制造八卦新闻，吸引卓王孙注意。

卓王孙中招，决定请客，司马相如又推辞不来，这是欲迎还拒之意，属于自抬身价。

这么几番做作下来，卓王孙对司马相如的高贵身份坚信不疑，也足以吊起卓王孙美丽女儿卓文君的好奇心。

宴会才是骗局的关键和高潮。对此，司马相如和王吉做足了功课。

司马相如的气场倒是真的，他饱读诗书，又见过大场面，其风雅气度足以让临邛县小地方的人为之折服，令少女寡妇卓文君倾倒。

但他有一个致命伤，我以前忘了说，司马相如有轻微口吃。

于是，他在应酬时尽量简捷、多用短句，这样，既显得言语沉稳又掩饰了自己的先天不足。

了解到卓文君精通音律、颇具文采，县令王吉在关键时刻把琴奉上，请司马相如“显宝”（注意，通常结巴在唱歌时是不口吃的）。司马相如于是当众表演在人后排演得烂熟的节目。

一曲多情的《凤求凰》，吹开了卓文君少女的心扉，就此连夜跟他私奔。

现在，随司马相如跑回成都老家的卓文君小妹傻了眼，所谓高贵神秘、文采风流的情人，原来竟是穷光蛋，家里除了四堵挡风的墙，啥也没有（《史记》原文“家居徒四壁立”。注意，这是成语“家徒四壁”的由来）。

好在 “少女情怀总是诗”， 卓文君和所有花季少女一样，认为“有情饮水饱”，决定嫁鸡随鸡，踏实跟他过日子。

记得我刚才介绍“拆白党”时说过，“拆白党”是以骗色骗财为目的。司马相如也是一样，现在卓文君已经抱入怀中，他想要的还有岳父卓王孙送上的丰厚陪嫁。

这就比较费周章了。

听说自己的女儿竟然跟小白脸穷光蛋司马相如跑了，卓王孙差点爆血管，认为遭受了奇耻大辱，在家里捶胸跺脚。

并发下誓言：有这样不争气的女儿，是家门不幸，我不忍心杀她，但她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文小钱。

这边厢，在成都的司马相如眼看揭不开锅了，于是向卓文君哭穷。

一段时日的穷日子过下来，卓文君也已明白，浪漫毕竟是当不得饭吃的，她却并不着慌，出主意说：不如回我老家临邛，即使老爹不愿认我，还有有钱的哥哥弟弟，即使是向他们借贷也足以过上小康生活，好过在这里挨穷。

于是，小两口又杀回临邛，靠借钱，就在临邛街面上开了一间小酒馆。

曾经的千金小姐卓文君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亲自当垆卖酒，司马相如妇唱夫随，自己穿上干粗活的衣服，在后台洗洗涮涮，小两口自食其力、好不快活。

一时，临邛小民奔走相告：卓老财前些时日跟人私奔的漂亮女儿回来了，在当垆卖酒。

这个娱乐头条引得全县民众欢呼踊跃前来买酒看人，司马家的小酒馆居然生意出奇火爆。

这可要了卓王孙的老命，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最终，卓老财向狡猾的女婿、多情的女儿举旗投降。

给司马相如、卓文君送去奴隶百人，钱财百万，还有当年没用上的丰厚嫁妆，只恳求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走得越远越好，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满载而归，回成都买宅置地，套一句童话故事常用的结尾：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对司马相如来说，幸福似乎是没止境的，好运气来了门板也挡不住，不久，他接到皇帝刘彻的邀请。

原来，某天刘彻闲来无聊，在未央宫里读些闲书，偶尔读到了一篇叫《子虚赋》的文章，觉得文辞华美、意味悠长。

认为必是前辈先贤所著，于是大发感叹：恨我生得太迟，竟不能与此文作者结识。

这话恰好被刘彻身边的一个小人物听到。这人名叫杨如意，老家在蜀郡，职务是狗监，职责是给刘彻养宠物狗。

养狗的杨如意认得的人居然很多，他突然插嘴：皇上读的这文章的作者是俺的老乡，名叫司马相如，并非古人。

刘彻大奇，于是邀司马相如前来相见，出题让他作命题作文，司马相如大展长材，一篇赋文作得洋洋洒洒、花团锦簇，令文学青年刘彻啧啧称奇，就此作为近臣留在左右，封为郎官。

此后，司马相如以职业外交官的身份在汉帝国开拓西南疆土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据说，当时和司马相如齐名的还有一个作赋名家，名叫枚皋。

凭良心说，他老先生的赋文要比司马相如粗陋很多，但他作文有一个特点“快”，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往往刘彻出一个作文题目，司马相如还在咬笔杆构思，人家枚皋已然交卷了，于是，留下了“马迟枚速”的成语典故。

看来，做事注重效率是很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