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国境线之“西北以西”
打开两年多前国境线穿越之旅所拍摄的近1个T的移动硬盘时，心绪实在有点复杂。摆在面前的就像是一个魔盒，里面藏着一段还在自觉发酵的回忆，等着我打开唤醒，然后重新用文字把它勾勒出来，从而呈现给这个世界。
2019年，我们贴着祖国版图的国境，前后历时差不多3个月，行驶总里程3万多公里，完成了“穿越国境线”我个人目前为止最圆满的一次旅行。所获之丰甚至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找出几个关键词来总结，只想将路上见闻及所感放在如此宽阔宏大的地理背景通过文字分享出来。
但事与愿违，疫情的爆发，生活以及工作的种种忧扰始终让我始终无法安心下来记述这段故事。2020年的10月份我们尝试更新但最终没能持续，始终伴随的焦虑感其实也很难让人可以用纯粹安定的状态来复盘回忆，于是索性搁置。一过又是一年半载。
这个期间我们的微信订阅号上一位网名“孤单的寂寞”的粉丝多次催更，每次看到他给我们的留言，内心的那只小兔子在跳动一阵后就会含羞钻回自己的窝，这种被人期待却无法给予任何承诺的窝囊事，确实让人不好受。
我只能回避这样的追问，本想以为他也会在多次得不到我们的积极回应后会放下这个执念，没想到在今年3月底他的这个问题又冒了出来。说实话这确实让我有点吃惊，时间这么久了，万万没想到在某个角度会有一个人比我还执着地等着。
看到这条留言的时候多少有些惭愧，就感觉当你完全把国境线穿越这个原本认为对自己很有意义很牛逼的旅行渐渐抛诸脑后，被世俗生计填的满满当当无暇顾及远方的时候，有人在背后突然狠狠地敲了一下你的脑壳，让你惊醒——
这件事还没完成，你得接着去做！
➤为了整个叙述的连贯和完整性，我们就还是从西北国境线的第一站“东乌珠穆沁旗”开始。
▲ 西北国境线的大美风景，这是一支先导预告片，大家可以先感受下
“关于东乌珠穆沁旗”
东乌珠穆沁旗简称东乌旗，乌珠穆沁的意思是葡萄山之人，具体位置在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东北部，大兴安岭西麓，与蒙古国交界，国境线长达527.6公里。
在东乌这家名为“正大宾馆”的宾馆醒来的时候看了眼窗外还是乌青色的，一看时间才4点多。赶了两天路身体有点疲乏，本以为一觉可以睡到七八点，没想到生物钟的闹铃一到路上就会变得异常灵敏，且积极自觉，丝毫不给人睡懒觉的机会。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望着窗外，心想着西北国境线的穿越真的开始了，虽然是继东北国境线后的第二段行程，但目之所及之处的一切未知都可以调动出一个人的好奇心，而好奇心是萌发美好想象的原始驱动力。
东北国境线多数是穿越在崎岖的山路，深入大小兴安岭，森林茂盛葱翠，但在很多路段的视野也因此受限。在这里打开眼睛看到的则就是无垠的草原了，那种旷远和草原特有的青草香，是有别于森林的。
行政区划上，东乌隶属“蒙东”5个盟市之一的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不过从经济发展的协同地位上属东北经济区（2000年后“蒙东”五盟市被纳入了中央提出的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总体规划）。但这跟我们在呼伦贝尔可以明显感受到的东北文化不同，在东乌过半的居民还是以蒙古族为主，保有很强的蒙古族文化属性和生活习俗。
由于东乌位于大兴安岭西麓，所以地貌是由东向西倾斜的，整体海拔在800-1500米之间（境内最高山峰宝格达山海拔1461米）。这样高海拔，又所处中、高纬度带的内陆地区，可以想象自然条件是比较恶劣的。夏季和冬季的极端气温可以达到40℃和-40℃，不过7月平均气温在20度左右。因为我们抵达的时候是9月初，傍晚的风吹得如果只单穿一件T恤已经吃不消。
“乌珠穆沁”是蒙古语的音译，历史上“乌珠穆”是锡林郭勒草原比较古老的六大部落之一。早在13世纪该部落就在新疆北部蒙古国边界阿尔泰山脉葡萄山一带放牧生活，而“乌珠穆沁”在蒙语中的意思就是“葡萄山之人”（也有说是“摘葡萄的人”）。直到明代时，因为部族纷争，乌珠穆沁山下的蒙古人被迫由漠北迁至漠南（当时的鞑靼）。而后在周边又有过一两次迁徙，最终在清朝时逐步定居于此。
提及东乌，很多人并不熟悉，但如果说到锡林郭勒大草原，或者乌拉盖大草原，相信很多人就恍然大悟了。电影《狼图腾》曾取景于此，不过是在霍林郭勒市那边，得往东走，离东乌珠穆沁旗170公里左右，开车得2个半小时（2021年夏天我曾带家人到呼伦贝尔避暑，特意跑到这个电影取景地看了看，说实话只要在草原呆上几天后，你跑到草原任一角落都会觉得大同小异，如果是特意跑过去观光的话没什么必要）。
其实整个内蒙古的草原主要就两片，呼伦贝尔和乌拉盖，再往西基本就是荒漠了。东乌除了矿产资源和畜牧业，旅游业也是一大经济支柱，每年有几十万人到此感受心之所往的草原，只是东乌在这方面的宣传做的确实不如呼伦贝尔。
这次从上海一路北上，主要高速的路线是沈海高速——长深高速——丹锡高速。出发当日，在京沪高速进入山东境内都算顺利，直到莱芜，速度被密集的测速点给压慢，基本都是80公里的限速。期间还遭遇了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因为担心在高速上不能及时加到油而被迫下高速寻找加油站。
故事梗概是这样的。
途经新泰和莱芜这两个服务区都因为修路封闭，导航显示下一个服务区还有100多公里，而此时油灯已亮。
在此之前的服务区加油站考虑到只有92号油，所以只加了200元，等到下一站再加满95的。没想到过了莱芜服务区后，油表显示只能跑51公里，再加上油箱底部的那一点油量，续航估计满打满算也差不多100公里左右（我们的普拉多油箱灯亮后还可以开50公里左右），稍微收点油门可以勉强到下一个服务区，可万一下一服务区也关闭了怎么办？为了周全起见，不得不从前面一个叫苗山立交的下道口下高速。
有意思的事跑了几公里找了两个加油站也都没有95号油，why？中石油的妹子说下个服务区有，就不要加92那么多了，听着挺暖心。
她们说着莱芜话，跟山东话好像不一样。她们两人对话的时候我基本没听懂。只提到我公司名的时候才知道她们觉得我公司名很有意思。她说我们莱芜话很难听，我说“不会，反正我都听不懂”，开个小玩笑，引得他们咯咯地笑。
为了赶上进度，直到22点左右才下高速选择了在北京边上的廊坊永清县歇脚过夜。选择此地就是图个方便，永清高速口下来4公里左右，就有一家永城宾馆，100元一间的标间。这里离北京很近，但宾馆所在周边却是典型的脏乱差，房间跟外面的环境相呼应。只是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很疲倦，也不想再找宾馆折腾了。我都没洗澡，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
马不停蹄，第二天一早简单吃过早饭后便出发了。
北上，由北京穿插而出。
7点左右到达东四环，车流并不多。按照北京的交通路况，我想着一定要在北京的高峰期到来之前穿过去，我可不能堵在四环上看风景（这里顺带提醒一下，2021年初，首都地区环线高速全线基本都将绕出北京，调整路线绕出部分“改道”已建的长深高速、京秦高速等，如果继续往北，就不用再进京借道，感受首堵的交通氛围了）。
出了北京，到了怀柔地区，因此国道上的车辆和崎岖的山路压低了车速。
作为地处华北大平原北部的北京城，地形以山地为主，东南部才是一片缓缓向渤海倾斜的平原。所以整体上，北京地势西北高、东南低。西部、北部和东北部三面环山，西部的太行山山脉和北部的燕山山脉形成夹角（长城就修建在这两座山脉之上，八达岭长城在北京的西北角延庆，多年前登过一次长城，印象最深的还是跨度很高的台阶，腿脚不利索的爬起来真有点费腿），成为北京的屏障，也是古代游牧民和农耕民族的分界线，由此北京也是古代中原地带的北部边界。
我们选择走了一段京加路。
早前听朋友说过这段是他们平时去怀柔过周末最喜欢走的一条道，尤其是过了河防口长城便进入盘山路,一直到河防口隧道，这段虽然路程不长，但风景很好，这趟开下来确实所言非虚。这么短短不到10公里的一段路，两边就有不少景区，比如怀柔青龙峡景区、百泉山景区，云蒙三峪自然风景区等，环境可想而知。
首都一直是我出差最频繁的城市之一。疫情之前，正常的话每年要跑十多趟，但确实没有自驾跑到这么北（怀柔城区距北京东直门50千米），最北不过顺义。
如果不是驱车穿过，很难想象全区总面积两千多平方千米的怀柔，近九成（89%）竟然是山区面积，被赋予名称的山峰居然有500座之所，其中海拔1000米以上的有24座（位于喇叭沟门满族乡的南猴顶山，海拔1705米，为全区第一高峰；海拔1533.9米的高山黑坨山则是比较有名的山，当然在此之前我也没有听说过）。
明代弘治年间大学士谢迁曾说：“怀柔为邑，崇岗叠嶂，绵亘千里”，这次是见识到了。不过这种山景也只有驱车驶入才能身临其中才能感受翻山越岭的驾驶快感。
相比上海地区真正的一马平川，我还真羡慕北京的朋友可以这么近就有这样的山路和环境，再稍远一点便是内蒙古，草原和沙漠皆有，不管是沙漠豁车还是自驾旅行，都是几个小时的车程就可以驱车前往。
内蒙，就在前面了。
进入锡林郭勒地界的时候正近中午12点，虽然没有什么饥饿感，但地貌的改变，尤其是即将进入草原腹地，为了平复下心情，我们还是决定下车小憩，顺便解决午饭。
▲进入锡林郭勒地界后，我们找了一片小树林（其实就几棵）用作午饭小憩的休息地
一路北上，沿途所经过的乡镇很少，确实也没遇到可以好好吃顿饭的地儿，所幸这次带的自热米饭比较充分。
此时此地又感慨一番，城市化的快速推进让我们很多人都过上物质丰富的生活，鸡鸭鱼肉吃多了也会觉得没劲，反而路上一顿简餐，哪怕是一桶泡面或像我们这样的一份自热米饭吃的津津有味。
其实这种心情并非是食材的改变，而是心境不一样。我一直说旅行是成年人最好的治愈良药，最主要的就是陌生环境，尤其是置身大自然，会让你不再刻意计较眼前丁点的利益得失，而是回归最本真的自我，粗茶淡饭照样吃出人间美味。
饭毕，继续开拔。
离东乌还有四五十公里的时候，遭遇了大量的小飞虫自杀式欢迎，一片片撞击到挡风玻璃的时候就像小雨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往前开了也就不到1分钟的时间，挡风玻璃基本已经铺满他们的尸体，甚至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草原上撞见如此规模的飞虫群。不得不下车擦拭干净，要不然就真的蒙眼狂奔了。
▲草原上的小昆虫军团规模，由此可见一斑
途中在一处休息区（厕所是干厕，很多人估计都不适应，小时候都是这种），看一大叔闲坐着，因为带有浓重口音，沟通上有点困难，有的没的跟他扯了两句。
他说这边县里人口也就3万多人，很没意思，早上都喝了酒还没睡醒，不像大城市早上忙这忙那有事情干。这几年开发商征地盖房，推掉了很多平房赔钱，很多人到大城市陪读了。听着有点凡尔赛了，他还说这边老师退休工资有七八千，牧民有几十上百亩的草地……
告别时他加了句：羊肉好吃，你们吃吃。
搞得我们恨不得一脚油门飞过去。
抵达东乌的时候已经傍晚，尽管天色看着还算亮。
▲直抵政府大楼的广场先打卡。9月初的天，其实已经有点冷，恰巧这一天还降温，最低温度在4度
在正大宾馆办理入住的时候，老板是一位看上去估摸60多岁的大爷，一看我们车牌是苏E就满脸堆笑地问：你们是苏州过来的？我一愣，敢情能够认出苏州车牌的也肯定是走南闯北的。原来他这宾馆是苏州人给装修的，看来这位苏州的装修队没坑钱，因为自始至终老板对我们都表现的格外热情，还给我提行李带我们上楼。
更有意思的是，当我们问及县里有什么好玩好吃的时候，他回答的口吻跟刚才我们在休息区碰到的那位大叔出奇的一致：这有什么好逛的，不到3万人，来回就这么几条街。
看来谁都嫌弃自己长期生活的地方。
▲东乌傍晚街景，很安静祥和
其实东乌下辖5个镇、4个苏木（相当于乡或街道）、1个国营林场。辖区内的全旗户籍人口在其他一些网站上看到的数据是7万人左右（其中蒙古族人口4.5万人，占总人口的六成多），但东乌政府官网给出的总人口数据是6.21万，也就是说近几年的人口还是有流出的。而就在6万多人口所生活的土地面积却高达4.73万平方公里，相当于3个北京，7.5个上海，6.4个广州，25个深圳。
东乌旗主城区航拍图
另外，也别看东乌这么不起眼的小地方，却因为地理优势拥有国际性一类陆路口岸——珠恩嘎达布其口岸，是继满洲里、二连浩特之后连接欧亚大陆桥的桥头堡。
东乌作为内蒙草原的核心区域，肥牛肥羊必是特色。
蒙古牛是牧区乳、肉的主要来源，以产于乌珠穆沁的类群最为著名。乌珠穆沁的蒙古牛，耐粗、耐寒、抗病力强，能适应恶劣环境条件。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牛，肉质鲜美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除了肥羊肥牛出名，更能代表东乌特色的还有“乌珠穆沁马”，也就是名声在外的“黄骠马”。
按说蒙古马的品种也有不少，但东乌的黄骠马（东乌是中国黄骠马之乡）是最具代表性的主力品种，这种马最大的特点是耐久力极强，且兼具长短跑。我看到有介绍说，这种马每天50~100公里的长途奔跑可以持续10多天，即便是雪深40厘米也能刨开深埋学下的草根，不管是体力、战斗力还是生存能力都堪称一流。
相传三国时的曹操就曾骑此马，成吉思汗著名的近卫军——怯薛军，以及满清皇帝的御用马和侍卫骑兵都选用此马。只是不知道秦琼的那批赫赫有名的黄骠马是不是也是此黄骠马？
夜晚四五度的气温，加上赶了一天的路，在房间躺了一会儿已经饥肠辘辘。
宾馆老板推荐了几处当地人爱去的地儿，但我们实在不想往远了跑，就步行沿着宾馆前面的这条主干道走了几步，发现了这家花式火锅。
本来就不错的食材，加上强烈的饥饿感，这顿火锅吃的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高钙肉和牛骨髓这两道才很有意思。按老板的话说，高钙肉是肩胛骨的部位，每片都带着脆骨，羊肉又香甜，有劲道，简直是美味，这种真的只能在当地才能享用到。
“你们来的也正是时间，这是刚杀的一批羊，新鲜，而且这边的羊肉绝对地道。”老板说。
我们就一遍烫着嘴一遍点头称赞。
本来都是晚饭克制不摄入高热量食物的，但所谓美食不可负，何况难得碰上这么好的好食材。
吃了晚饭三人溜达一圈，路上行人很少，应该是降温的缘故吧。空气也干燥，已经擦了整整一天的润唇膏。城市道路很宽，也很干净。虽然还有一些几十年的红墙的老平房，但也并非显得格格不入。
时间不早，回房休息。下一站，二连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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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在下一篇！
《车行迹》|作者：余建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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