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春遇见“陶身体”：一次无界的连结

一边是有着强烈个人风格的流行歌手，一边是与流行背道而驰的现代舞者，他们会如何在同一个画面里共存？本期四月刊的封面故事，当李宇春遇见“陶身体”，他们用肢体和语言进行了一次无界的交流。

李宇春:

黑色无袖连衣裙、黑色缎面夹克、黑色绑带皮手套 均为Gucci

“尝试总是有风险的，但我还是愿意去试。”

李宇春的音乐很难被贴上固定的标签，因为它不受风格限制，不拘泥于某一种形式，真实且自我。

从早期由他人来为自己制作和包装的歌手，变成渐渐成熟的唱作人，李宇春一直在主动寻求与各种不同的音乐人、导演合作，打破音乐体裁的限制，一同创作。

白色夹克、黑色蕾丝半裙、

黑色网袜、黑色高跟鞋 均为Gucci

2019年的音乐专辑《哇》，她找来了法国电子组合Club Cheval参与作曲，“我第一次听Club Cheval的时候，QQ音乐上大概只有五个人关注了他们，后来有一次去东京的一个潮店买衣服，付款台那里摆了些唱片，我看有张封面设计很有意思，然后才发现原来就是我之前听的那个组合，就觉得挺有缘分。”

在找合作对象这方面，李宇春的标准很简单，也很冒险——全凭自己喜欢。在《流行》那张专辑里，《Privacy》是她与美籍华裔的电子音乐人ZHU合作完成的，MV则是找了一个韩国的青年摄影艺术家来导演，用电脑弹窗拼贴出一个“蒸汽波”风格的桌面MV；《一趟》的MV导演Marco Prestini也是她偶然发现的，这位年轻的意大利导演没有为大众熟知的作品，但李宇春就是喜欢他的腔调，觉得在视觉、美学和立意上与自己的音乐表达是一致的，于是让他在米兰拍了一部分，又专程飞来北京继续拍。不计后果的一次合作，最终成片李宇春挺满意。

粉色缎面夹克及长裤、白色背心、衬衫、

领结、黑色亮面手套、白色厚底高跟鞋 均为Gucci

大众提及李宇春，除了音乐，也经常谈论她的时尚风格——她充满个人特质的美借由那些或独特或华丽的时装，得到了更立体的展示。这一路她合作过诸多赫赫有名、甚至堪称传奇的时装设计师，在视觉上一次次给到人们惊喜。

“不管是当时我跟Karl Lagerfeld拍小黑外套，或是跟Riccardo Tisci讨论到底要不要穿高跟鞋、穿几公分的高跟鞋，还是跟Jean-Paul Gaultier先生讨论整个演唱会的主题，这些创作和交流的过程对我来讲才是最有营养的。”设计师们的个性和审美不仅体现在服装上，也体现在音乐里，“秀场音乐也是他们审美的一部分”，所以服装与音乐，视与听两种表达，在他们的交流中可以互相启发。

廓形上衣 Annakiki

鱼尾长裙 Alaia

李宇春的“触角”也延伸到艺术领域。她花了四五年时间去构思艺术项目“菜市场”，想让大众能对艺术产生兴趣，能去感受、去接触。她和参展的十位艺术家一同沟通创作主题、作品呈现、空间选择。这之后，她又做了“黄房子”(The Yellow House) 美学启蒙公益项目，希望让孩子们也能尽早接触和了解艺术与审美。“大家觉得我是流行歌手，跟艺术好像会有天然的矛盾点，但流行和艺术之间有很多值得玩味和探讨的东西。我跟那些有趣有创意的艺术家在一起，能受到很多启发，何乐而不为？”

连衣裙 C+Plus Series

这一次的封面拍摄，李宇春又遇到了一群充满生命力、用身体进行探索与表达的艺术家——“陶身体”的舞者们。

“拍摄中我们做了一个叫‘镜面’的动作，就是对方做什么姿势，我也跟着去做，当很多人都在进行这个‘镜面’动作的时候，会形成一种很特别的构图，那个画面很神奇。我将它理解成人与人之间的一种观察和连接，像是进入一个强大的场域。”原本担心自己是不是要做点有难度、有张力的现代舞姿势，而实际的拍摄让李宇春一下入了迷，“我会特别愿意把自己交出去，去进行这样的交流。”

李宇春:

黑色缎面夹克、黑色缎面马夹、

黑色缎面长裤、象牙色真丝围巾 均为Gucci

陶身体：舞者私物

早在2015年，李宇春就知道了“陶身体”，看过他们现代舞的表演，后来也与段妮和陶冶探讨过艺术创作上的想法。他们看似身处在不同的领域，却都用各自的方式走出了独树一帜的自我。

“段老师他们已经达到了很透彻的一个境界，创作与训练、艺术与生活、控制与自由都是一体的了，但我的年龄、创作阶段都还没达到那个境界，还是会有跟自己较劲和拧巴的时候。”但较劲和拧巴也并非是负面的，因为痛苦与难过是一种成长价值，“这个感受，我是珍惜它的。”

拍摄中，李宇春与“陶身体”的创立者段妮、陶冶两位舞者进行了一次对谈，将他们台前幕后创作的方方面面展现出来，坦诚、无保留，更充满启发——

李宇春：我想问两位在跳舞的过程中，会受到身体状况或者比如说年龄上的一些影响吗？面对伤病会怎么办？

段妮：别人经常问我为什么爱跳舞，首先我认为跳舞真的是个体力活，再就是真的得爱，你爱了，才能去无怨无悔地付出。每天用身体去磨练、训练，在我看来就是对抗人性。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老了会跳不了舞，但事实是，到了40岁，你真的发现身体变硬了。这时候内心的意志和信念感会让你对身体有更强大的认知，会支撑你做到想象之外的事情。

陶冶：我觉得受伤是最好的智慧，是因为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不可能什么伤都不受，这反而让我通向了身体的解放和自由，反而会觉醒自己运动时的敏锐性。要保护身体，就要了解身体，把身体视作是神圣的。

段妮：我想问春春，每次创作一张专辑或是写一首歌，你的想法来源于哪里？

李宇春：我平时想到什么会马上把它记下来，然后这种素材会越来越多，但未必每一个想法都会成为一首歌。有的可能过一段时间之后感觉它没有那么大的意义，或者是它又生长出了别的样子，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更多的还是在于积累。

段妮：你是更喜欢唱歌，还是更喜欢创作？

李宇春：现在的我更希望它们是一体化的。比如小时候看一些舞台表演会觉得很酷，但我现在不会这样去看，我觉得它只是一种表现手法而已。歌曲本身、创作者、演绎者是三部分，如果它们可以融合在一起，我觉得这是高级的东西。我也想问一下两位老师，平常会关注流行文化或流行音乐吗？

段妮：很关注。像我自己是70后，最早的启蒙就是Michael Jackson，他的音乐当时给我的冲击力特别大，他身体的动感、音乐的节奏，都让我感受到很强的生命力。虽然我们现在做的是严肃的舞蹈艺术，但生活中我们也都会听流行歌曲。

陶冶：我是80后，我小时候听过很多经典的流行歌曲，虽然我们泛指它们为“流行”，但其实都是个体，承载着每个人的生活和经历，而这些是会让大众产生共鸣的。这些作品的情绪会让我们也感受到伤心、感受到喜悦，是人性的需求。现在我和段妮也关注生活中各种不同的流行趋势，不管是音乐还是舞台表现，这里面都蕴含着身体的状态和生命力。我想问问春春，你现在对音乐有什么样的追求？

李宇春：你今天见到的我是在一个休眠期，这个阶段的我好像在不断地吸收，很慢。我觉得我现在蓄能的过程会比以前要更长，以前我可能两年发一张唱片，但现在两年未必可以，因为想的东西多了，想要去把自己心里面构思的一些东西去通过外化的手法让大家感觉到，哪怕是只有30%、50%，我觉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陶冶：我觉得你是找到自己的节奏了。这个时代节奏很快，它会推着每个人往前走，但是你真正有了自己的节奏的时候，就是有了自己创作的方式，其实也是我们在一直追求的独立的一种状态。

李宇春：我想请教二位，像我自己跳舞，我喜欢自在的，甚至是即兴的感觉，每一次表演的状态情绪都不一样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现场的一个原因，我会关注到现代舞也有这部分原因。但现在也有很多表演或者团体，对于舞蹈要求整齐划一，要求细微到表情都必须完美。你们是如何看待这种差异的？

陶冶：人和人会形成连接，会变成一个整体，随之而来就会对个人造成强束缚，比如我们要按照统一的标准去行动，去学一样的东西，按照当代艺术启蒙来讲的话，人的思维是被桎梏了，所以下一个阶段会想追求自由和独立。但打破标准是简单的，如何重塑出一个不一样的东西是很难的，所以最后还是回到人和人的一起状态。我觉得这是艺术最有魅力的事情，它不是制定边界，而是拓展边界。

段妮：我觉得自由是终点，但是在奔向终点的过程中，一定是有好多约束。以我的经历来说，从小时候练功，再疼再累，也没有方法能逃避。我从10岁跳到现在，学现代舞到现在也22年了，在这个过程里我一直要去跳被约束的作品，我还是不能那么自由，但是我会觉得在这样的约束里面，你就更容易通向自由。因为你把它撕开的那一刻，你会觉得你承受的一切都释放出来了，你经历过了，然后你也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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