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大鳄”解直锟突然离世，谁主万亿帝国？丨棱镜
作者丨肖望 周纯子
出品 | 棱镜·腾讯新闻小满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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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8日晚间，中植企业集团官网变成一片灰白。
公司讣告显示，中植企业集团创始人解直锟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于2021年12月18日9时40分在北京逝世，享年61岁。
治丧委员会中，妻子毛阿敏、博纳影业于冬、世茂集团创始人许荣茂、著名导演陈凯歌及陈红夫妇等在列。
成立于1995年的中植集团是知名老牌资本系族，旗下产业、金融布局甚广，内部宣传资料称其管理资产规模已超3.7万亿元。低调潜行的资本大鳄标签之外，解直锟还是知名歌手毛阿敏的丈夫，其哥哥解植春曾担任过中央汇金公司总经理，中国投资公司副总经理。在2021年胡润百富榜上，解直锟以260亿元身家排名中国富豪榜第241位。
从黑龙江伊春一家印刷厂工人做起，靠木材生意完成原始积累，再到掌舵万亿资本帝国，解直锟的人生履历充满传奇色彩。
曾在资本市场上翻云覆雨的中植系，近年来受去杠杆、金融严监管和资本市场震荡等因素影响，正处在处置化解风险和转型的过程中。两周前，拍下原乐视大楼的神秘买家，被韬蕴资本踢爆是中植系“自卖自买”而登上新闻头条。
解直锟的骤然离世，令中植系这艘万亿巨轮的航向迷雾重重。
知情人称处置风险压力大
“长歌当哭，挥泪问天，如何英年堪永别；一生爱恨，功业是非，人间天上终无悔。”解直锟去世后，解植春在朋友圈中悲痛悼念。
12月18日晚间，有接触过解植坤的前中植人士对作者表示，解直锟离世的消息太过突然，尽管应酬繁多，但或许是身体缘故，近两年解直锟很少饮酒，只是抽烟不少。
解直锟极少公开露面和接受采访。今年4月份，有网友在三亚偶遇明星杜江、霍思燕夫妇的一场聚会，看到解直锟与博纳影业总裁于冬碰杯，喝了点茅台。
上述前中植人士介绍，解直锟工作勤奋，每天7点多上班，一直到晚上1-2点钟才休息。“尽管老婆是大明星，但大哥对明星知之甚少，连林志玲都不知道，完全不关心娱乐圈。如果说有什么爱好的话，最喜欢朗诵诗歌。”
他猜测，解的突然离世，可能与工作过于忙碌、压力过大有关。“近两年要处理化解中植系的风险，压力之大外人难以想象。”
官网显示，2001年起，中植集团开始进入金融产业领域，同时大力发展房地产开发业务。2002年4月，中植集团参与哈尔滨国际信托的重组，并将其更名为中融信托。中融信托在信托公司中规模、盈利均名列前茅，成为中植系日后重要的“弹药库”。
经过20多年的布局，中植集团构建起庞大的金融、资产版图。官网显示，其战略控股或参股六家持牌金融机构，包括中融信托、中融基金、横琴人寿、恒邦财险、中融汇信期货和天科佳豪典当行；控股或参股五家资产管理公司，包括中海晟融、中植国际、中新融创、中植资本、首拓融盛；控股或参股四家财富管理公司，分别为恒天财富、新湖财富、大唐财富、高晟财富。
解直锟原名解植坤。新京报援引流传的一种解释是，解直锟从实业转向金融业后，从“五行八卦”的角度改了名字，因为金克木，担心“植”字对金融不利。
企查查数据显示，解直锟作为受益所有人的企业多达3116家，股权结构盘根错节，资本布局之庞杂令人惊叹，外界难以穿透了解到其全貌。
2020年5月，中植集团首席经济学家王允贵在媒体上谈及公司产业布局时介绍：公司响应“脱虚向实”号召，瘦身金融，聚焦实业。2017年开始将多家租赁类、投资类公司予以调整，并要求存续公司压缩投资存量、严控增量。同时，依托原有投资项目积极布局能源、资源类产业，组建能源集团和资源科技集团两大板块，重点进军煤炭、油气、稀有金属等产业。此外，还布局了新能源汽车充电桩等绿色循环经济。
中植官网显示，公司在内蒙古、山西、贵州、云南等省（区），已探明煤炭资源储量45亿吨，设计产能超过2千万吨/年。金属和非金属矿遍及全国十二个省份，矿床潜在价值1200多亿元。其还大力发展半导体、大数据、大消费、大健康、幼儿早教、新能源汽车、生态环保等细分行业龙头。
上述前中植人士告诉作者，或有高人指点，中植集团近两年的调整转型取得了一定成效，也都朝着政策鼓励的方向开展。今年以来，煤炭、矿产等资源价格暴涨，一定程度上表明其前瞻布局。
炒股炒成大股东
“二股东”是中植系的一个重要标签。与解直锟极为低调的个人生活相反，2014年开始，中植系以“PE+上市公司”的模式在资本市场攻城略地，前后染指30多家上市公司，令人侧目。
“PE+上市公司”的模式一度风行，包括硅谷天堂、信中利等均效仿过此做法，即通过控股或与上市公司联合，提前埋伏进上市公司，此后并购注入市场热点概念资产，拉高市值再获利退出。
中植系一度通过此模式大赚上千亿。但此后市场环境急转，监管也加强了对其中漏洞的修复，该模式逐渐失灵。而“炒股炒成大股东”的故事在中植系身上开始频频发生。
2020年2月，解直锟成为融钰集团（002622.SZ）实际控制人，即是被迫“债转股”成为控股股东。
由此，解直锟持股超过5%的上市公司版图也再次曝光。
权益报告书显示，解直锟持股超5%以上的上市公司达到25家，其中控股的上市公司达到8家，包括美吉姆（002621.SZ）、美尔雅（600107.SH）、康盛股份（002418.SZ）、ST中南（002445）、港股中植资本国际（08295.HK）等。这不包括后来控股的ST宝德（300023.SZ）和融钰集团。上述公司中，7家已沦为ST壳股。
据21世纪经济报道，其实际控股的8家A股上市公司中，合计市值不过220亿元，2019年末净资产只有不到70亿，当年净亏损却高达19.8亿元。
在上述访谈中，王允贵称，中植集团曾经一直坚持“参股不控股”的策略，是财务投资人角色。但2018年以来，整个资本市场的下行，出现了股权质押“爆雷”风潮，一些上市公司业绩剧烈下滑，甚至接近破产边缘。在倡导下，中植集团积极探讨各种纾困合作计划，成为一些上市公司的大股东或实控人，集团的投资风险也得到保障和缓释，甚至增值。进驻上市公司后，集团开展债务重组、资产置换等工作，使各公司主业有序恢复。王允贵称中植集团参与的纾困计划是真金白银的行动，实实在在地解决了上市公司的困难。
而对于PE项目、定增亏损等质疑，王允贵列举多个成功退出并获得较好回报的项目，承认“受市场系统性风险和个别公司恶意造假的影响，我们投资的一些项目也有亏损”，称会拥护监管，打击恶意造假，并不断提高鉴别能力。
傍上央企好乘凉
为中植系在资本市场上翻云覆雨提供资金弹药的，正是中融信托及恒天财富等四大财富公司。
中融信托2020年报显示，公司及各子公司受托管理资产总规模8898.83 亿元。在市场上，恒天财富、新湖财富、大唐财富、高晟财富“四大金刚”的募资能力强悍。资料显示，2021年上半年，仅恒天财富新增资产配置规模近1055亿元。
一位头部财富管理平台前副总裁对作者评价称，四大财富公司在中国第三方财富管理行业中体量最大，但产品主要以固收为主，产品线和业务模式不算特别先进。
此前，恒天财富等先后踩雷乐视网、天马股份、长生生物、基岩资本等多起风险事件。解直锟也开始重回中植，操刀化解处置风险。
前述原中植人士对作者表示，前几年产品出过兑付问题，是因为销售能力太强，而中植自身体系的资产不够，于是代销了一些其他机构的产品。调整后，这些财富公司主要以中植的产品为主。
据他介绍，解直锟曾表示，只要他在，这些产品就不会有问题。这样的表态给了理财师们极大的信心，他们信任中植，所以也会卖力把产品销售出去。
信托及财富公司的募资能力，得益于其网络布局较早，但更与其傍上的股东央企背景密不可分。
2009年末，中植集团将36%的中融信托股权转让给经纬纺机，退居第二大股东。而经纬纺机背后的实控人中国机械工业集团有限公司，是根正苗红的央企。
“每年给央企交一定的收益，但经营管理都是中植说了算。”该前中植人士表示。媒体反复指出，中融信托历年的董事长、监事长乃至总裁均来自中植集团，而中融信托则称是经纬纺机所推举。
新财富援引坊间说法称，中植集团向经纬纺机转让信托股份时，曾事先达成共识，经纬纺机只是财务投资，重大的经营管理决策依然由中植集团主导。
效仿此做法，经纬纺机还持股20%的恒天财富，大唐财富背后则有大唐集团的身影。在P2P频繁爆雷、一众假国资背景平台中，中植系的财富平台因为央企背景显得鹤立鸡群。
2020年5月，财新报道称四大财富公司将募资转向监管空白地带的地方金交所，并称监管将摸底四大财富公司。
中植集团随后发布声明，称有不实消息，将监管机构对企业的普遍常规检查，篡改为对我司的专项调查。
一位金融市场资深人士对作者透露，监管部门正在核查私募行业的问题，中植、九鼎等或为重点关注对象。
上述前中植人士告诉作者，他今年也购买了上述财富公司的产品。这些财富公司的产品年化收益率在8-9%左右，如果集团资金链稍紧，收益就可能达到9.5%，而今年下半年其收益率有所下降，他判断集团资金相对充裕，才有信心购买部分产品。
12月18日晚间，中融信托回应，称公司实控人为中国机械工业集团有限公司，股东单位依法在公司治理、重大战略决策等方面产生影响，但不涉及具体经营及业务开展。该事件（解直锟去世）对公司经营和项目运作无实质影响。
谁主万亿帝国？
上述前中植人士告诉作者，解直锟重回中植一线后，组织架构上设置了九大首席，均来自前监管、政府部门资深人士，开始化解风险并转型，并取得一定成效。
九大首席阵容豪华。公开信息显示，首席执行官由解直锟担任，首席运营官牛占斌是原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副主任，首席经济学家王允贵是原国家外汇管理局综合司司长兼新闻发言人，首席合规官刘辅华是原中国证监会法律部副主任，首席财务官兼新闻发言人张磊是原北京税务局副局长，首席风控官陈海波是公安部证券犯罪侦察局前官员，首席财富官武建华是原中国证监会机构部律师、法律部调研员处长，首席资源官罗音宇是原国家安全监管总局政策法规司司长。
此外，原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连平在去年退休后，也加盟“中植系”新湖财富，出任旗下植信投资首席经济学家兼研究院院长。中植系揽才能力可见一斑。
该前中植人士表示，解直锟为人十分仗义，例如此前东方园林何巧女遭遇债务危机时，没有太多犹豫便出手相助，因此广交好友。但解直锟的突然离世，也可能让中植系的风险化解工作增加不少难度。
“中植的问题比较复杂，老解在的话很多问题都还可以调节，很担心人走茶凉。”他说。
市场上甚至有毛阿敏是否要掌舵中植的猜测。但从毛阿敏的履历来看，这纯属无稽之谈。
该人士表示，从履历和家族关系来看，比较期待解植春能来掌舵中植集团。
解植春在金融领域浸润多年，曾担任光大证券总裁、光大银行副行长、光大永明董事长乃至中投副总经理。在卸任官方职务后，出任清华五道口学院研究生导师以及民生银行、中国太平保险控股等独董。
不过，这些眼下都还是一厢情愿的猜测。12月19日，中植集团表示，受家属委托并经集团管理层讨论决定，暂由中融信托董事长刘洋代理主持中植集团全面工作，待新领导选出后再行调整。
摆在中植系面前的困境更加复杂。12月13日，证监会提出，对“伪私募”、“伪金交所”等风险深入开展整治。12月17日，证监会部署开展金交所现场检查，要求严控新增、持续压降各类非标融资主体的融资业务；禁止金交所为房地产企业(项目)、城投公司等国家限制或有特定规范要求的企业融资等。
而证券时报在《起底“伪金交所”》中曾指出，中植系旗下财富公司通过此模式发行大量理财产品。
有金融市场人士表示，掌握万亿的金融大鳄突然离世，周一要关注和中植系相关的股票和债权，“捂好自己的钱袋子吧”。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与中植系一样曾在资本市场上掀起波涛的安邦系、海航系、明天系、方正系等，如今都已七零八落。
那个资本大鳄可以暗中潜行、翻云覆雨的时代，已经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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