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圈唯一的“铁娘子”创业去了|棱镜
左为魏建军，右为王凤英，来源：视觉中国
作者 |陈弗也编辑 | 杨布丁
出品|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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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要做了两件事，一件是销售，一件是战略。”在7月初的一次访谈中，回顾起在长城汽车31年的职业生涯，王凤英轻描淡写地总结道。
汽车，一直以来是男人的圈子，但自1991年加入长城汽车后，王凤英就成为了这个圈子里少有的一位女高管、“铁娘子”。
今年1月，长城汽车突然发布公告，王凤英辞去公司执行董事、副董事长、战略及可持续发展委员会委员，这一度引起了行业内外的关注。从20多年前开始，王凤英就是这家千亿民营车企公认的“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创始人和董事长魏建军。
半年后的7月24日，长城汽车再发公告，王凤英辞去公司总经理一职，从此在长城再无实职。
一位熟知长城汽车的人士告诉作者，其实早在几年前，王凤英便已淡出了长城汽车的决策层。
如今的长城汽车，正进行着艰难的转型。其优势品牌哈弗、皮卡遭遇了“断崖式”下滑，今年上半年，销量分别减少了26.21%和20.03%。同时，当比亚迪在新能源市场攻城拔寨的时候，长城却鲜有爆款新能源车型。
王凤英的去职，会对长城汽车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主抓销售的“野蛮女友”
在保定市长城南大街上，一座老工厂的显眼处，挂着“每天进步一点点”的横幅——这是早些年魏建军给员工们的寄语，是他们的企业精神。
那里曾经是长城汽车的一分部、发源地，如今是他们的售后服务公司。虽然厂房陈旧，但对于长城汽车和魏建军有着重要意义。
工厂里有两座一院相隔的大楼，一座是研发楼，一座是销售楼，一定程度上，这两座大楼的布局象征着魏建军和王凤英的分工。
原销售大楼变成培训中心，但实木门一直未更换。作者拍摄
“研发楼在院子里面，魏建军就在二楼最里面的一件办公室工作。”一位长城的老高管指着那两座大楼向作者回忆，“销售楼临街，装修比研发楼豪华，是长城汽车的门面，王凤英是那里的老大。”
魏建军抓研发，王凤英抓销售，一直都是长城汽车内部公认的分工，这也注定两人在工作上少不了交锋、争论。
在7月初的那次访谈中，王凤英就曾谈到，早期的长城汽车，营销主导着研发和战略。她认为，不依据市场需求来制定产品规划，相当于把饭做熟了再卖，不会有市场。
但是，一位长城汽车的早期高管曾向作者提出了一个针锋相对的观点。他说，魏建军是个技术控，研究院在长城汽车内部有很强的话语权，魏建军就是这个研究院实际上的院长，有的时候，他不会拘泥于市场调研，相反会更相信他们的技术。
《长城是怎样炼成的》一书记录了2007年之前长城汽车的发展故事，该书作者梁贺年是长城汽车的原高管、创业元老级人物，曾与魏建军、王凤英共事了十几年。
在这本书的一个段落里，梁贺年将王凤英称为“野蛮女友”，王凤英的“铁娘子”形象也跃然纸上。
书中写道，早些年，梁贺年和王凤英曾经一起去俄罗斯开拓市场，但那里给梁贺年的印象并不友好，当地看重合作经营的主动权，对外来企业始终保持警惕，但最终还是被王凤英给拿下了。喀山市市长盛赞王凤英的高挑和美貌，还给她起了一个动听的名字——米合尔古丽。
如今，长城是俄罗斯市场表现最好的中国车企。
该书还在多处记载了王凤英与魏建军在工作上的“交锋”。比如，本世纪初，为了迎合市场，王凤英多次建议将一款皮卡车改成宽大车型，但遭到了魏建军的否定。
有一次，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论，魏建军说老款皮卡车虽然宽大，但没什么用。而王凤英则回怼：是你买车，还是消费者买车？彼时，王凤英主导的营销公司刚成立市场信息部，专门分析了厢式车的前景，她认为那种宽大车身的皮卡很有前景。
最终，魏建军同意了王凤英的建议，改造后的赛铃皮卡也生产了9年。
梁贺年曾向作者介绍，魏建军有一个性格特征，讨论问题时，很喜欢有“搅屎棍精神”的人，喜欢一起抬杠抬得面红耳赤，他不喜欢那些点头哈腰、唯唯喏多的人。
这也是两个有着鲜明性格特征的人能够合作三十余年的重要原因。
长城再无元老
两年前，长城汽车进行了一系列的组织架构调整，或许，那个时候，他们就在为自己“二号人物”的离开做准备。
当年，长城汽车推出轮值总裁制度，时年41岁的孟祥军成为首任轮值总裁。虽然王凤英还在担任总裁职务，但已经开始逐步退到幕后。
长城汽车实行董事长、总经理双核心制度，董事长负责董事会运作，由魏建军担任，总经理也被称为行政总裁，负责公司日常经营业务，由王凤英担任，这是她被公认为长城汽车“二号人物”的原因。
7月24日，王凤英辞去总经理一职后，长城汽车也任命了新的总经理，接替者是47岁的穆峰。穆峰在去年9月也接替孟祥军，成为新的轮值总裁。
穆峰是技术出身，曾担任长城汽车的研发、商品战略和整车业务的负责人。在业内人士看来，这意味着长城会加大研发对营销的影响力，而在王凤英时代，营销对研发有不小的话语权。
不过，穆峰目前不是董事会成员，他的总经理一职，要比王凤英时削权不少。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王凤英结束与魏建军31年的合作，长城汽车的董监高里再无“创业元老”。“最资深”的高管是44岁的赵国庆，他在2000年加入长城汽车，2010年开始担任副总经理，今年3月，从王凤英手中接班了副董事长、执行董事的职务。
至此，上世纪90年代初跟随魏建军一起创业的元老们，均已离职。
现在的长城汽车，正处于转型的关键时期，日子并不好过。
过去20余年，他们都是SUV这个细分市场的老大，但如今，在特斯拉、比亚迪新能源车型的冲击下，霸榜多年的哈弗H6悄然失去了销冠的宝座。
去年6月，在长城汽车2025年战略发布会上，魏建军放出“狠话”，要在2025年实现400万辆车的年销目标，其中新能源车要占比80%。但今年上半年，他们仅销售51.9万辆车，新能源车占比仅12.26%，要想实现2025年的目标并不容易。
长城在新能源上的发展可以追溯到2015年7月，当时，其增发了168亿元的股票，用于新能源汽车、智能汽车及其关键零部件的研发、试验及生产。
一位长城汽车的前员工向作者分析，长城汽车最早依靠皮卡和SUV发家，在新能源车上的起步相对较晚，最近两年的爆款车型坦克300、坦克500，也是传统的燃油车，并且是在他们擅长的“大车”上开发而来，也是惯性使然。
“要想在新能源上追赶比亚迪、特斯拉，需要大刀阔斧的改革。”该前员工说。
他认为，王凤英的专长在销售上，她一手打造了销售体系，让长城吃了二十多年的红利。但如今，新能源汽车市场的销售体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公司取消了传统的4S店，将门店开到了商场、购物中心，而支撑这个新体系的是车型、技术。
在2025年的战略发布会上，长城也宣布，未来5年，将累计投资1000亿元用于纯电动、氢能、混动、芯片、人工智能等领域的研发。
没有股票， “网红”式创业
去职长城汽车后，王凤英为她在汽车行业里的拼搏画上了一个句号。她没有加盟其他车企，也没有在这个领域创业，而是走了一条“网红”路线。
7月初，王凤英注册了抖音号，录制短视频，以“品类创新导师”的身份对热门商业话题进行点评，比如，点评“东方甄选”。通过这些短视频，可以看出，她刻意以一个知性、睿智的形象示人，很难让人联想到她是曾与河北首富魏建军拍桌子的“铁娘子”。
不过，网友们似乎对这样的说教并不买账，这个抖音号的粉丝量刚过四千，也仅有个别视频的点赞量超过一千。
王凤英短视频截屏
这个抖音号只是王凤英创业项目的门面，它的背后是一个内容、咨询矩阵，而这个矩阵早在2020年就开始布局。
当年5月，王凤英创办了北京小猎犬互联网科技公司，注册资本高达1.2个亿，实缴资本达到1.1亿。
小猎犬有自己的APP，创作者可以在上面发表短视频、文章。目前，他们也正在招聘财经记者、科技记者、短视频编导、商业分析师等。
里斯战略定位咨询全球CEO张云是王凤英的老朋友，也是她现在的创业搭档，两人都是小猎犬的股东。
而里斯咨询与长城汽车也合作多年。早在2009年，张云所在的里斯战略咨询公司就协助长城汽车制定了“聚焦SUV”的战略。在那之前，长城汽车进入了皮卡、SUV、轿车三个市场，该战略制定后，长城便从轿车市场逐步退出。
时至今日，长城汽车一直对轿车市场持谨慎态度，仅在欧拉系列上保留了轿车的火种。
除了小猎犬之外，王凤英还在2020年9月，成为了上海浪鲨智能科技有限公司的全资大股东，该公司在当年5月投资成立了上海小凰丫创意设计有限公司。根据工商信息的介绍，无论是小凰丫还是小猎犬，均是上海浪鲨的“成员公司”。
“王凤英的创业项目重点会聚焦在战略咨询上，那是她的专长，以她在汽车行业的江湖地位，不会缺生意。”上述长城汽车原高管向作者分析，“魏建军是河北首富，身价一度超过千亿，但王凤英的资产并没有太多，她一直都没有长城汽车太多的股票。”
根据财报，2021年，王凤英的年薪达到551.41万，但是在持股情况上显示却是零。
失去了敢于跟自己拍桌子的“二号人物”，魏建军能否走稳新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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