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在外墙直接公开100位医生电话，真的合适吗？
5 月 17 日，河南省胸科医院发布了一篇名为《医院服务患者的最大诚意之一，是把专家的手机号告诉你》的推送。文章中提到，河南省胸科医院的外墙列出了医院专家的简介、电话号码，「只要有需要，就可第一时间拨通他们的电话」。不仅如此，在微信订阅号中，还列出了 100 多位副高及以上专家（临床与医技）医生的电话。文章中写道：「我们把随访、接听患者的电话视为工作的一部分，力求让患者得到和住院期间一样的服务。」在医院的宣传稿中，几位曾经住院的老患者拨通了对口科室医生的电话，获得了及时的救助，这是大家乐见的结局。但同样值得重视的一种可能是：患者无法获得专科医生的帮助。同时，由于患者对病情的判断能力有限，面对可能的危急重症时，非急诊医生即使能够进行诊断，也无法替代 120 进行派车急救，在电话这种有损耗的信息传递中，反而可能造成求助混乱，或病情延误。根据安德森模型，患者的就医行为由情景特征（Contextual Characteristics）、个人特征（Individual Characteristics）、健康行为（Health Behavior）和健康结果（Health Outcomes）四个维度构成，而医疗服务过程（病人咨询、检查顺序、医患沟通）旨在将患者与医疗服务提供者在医疗过程中的互动也视为一种健康行为。图片来源：医疗卫生领域安德森模型的发展、应用及启示而与医生的第一次电话沟通，正担任了病人咨询这一重要角色。此外，区别于正襟危坐的门诊，这类通过打电话、发微信、饭局聊天等方式进行的非正式医疗咨询通常被称作「路边咨询（Curbside Consult）」，两者的诊疗场所、信息获取方式截然不同。2013 年，J HOSP MED（美国医院医学杂志）发表了一项研究，对比了正式咨询和路边咨询的差异，研究选取了一所大学附属医院对 47 名患者的诊疗意见，其中一位内科医生进行的是路边咨询，而另外一位医生则进行正式咨询。结果发现与正式会诊相比，路边咨询的信息误差率达到了 51%，研究认为，路边咨询由于获得信息是不完整的，最终会导致不正确的诊疗建议。根据丁香园微博的投票结果中，90%以上的人都投了反对票。数据显示，无论身份是否是医务人员，基本都不支持医生个人联系方式的外流。在这条投票微博的评论区，很多用户都提到了「尊重医生的休息时间」的观点：如果患者在休息时间不想接到来自客户或同事的电话，对于（非值班）医生来说，下班不愿接到工作电话也是同理。一位肿瘤科医生告诉我们，在给患者留了的联系方式后，自己曾经一天最多接到 40 多个来自患者的电话，最早在凌晨 5 点，时间、频率都不固定，让他压力非常大。根据世界卫生组织 2013 年的数据，中国每 1,000 人拥有 1.7 名医生，同年的英国和美国为 2.7 和 2.6 。与 2012 年相比，我国 2014 年医疗卫生床位数增加10.9%，住院量增加 16%，门诊量增加 10%，而执业医师人数仅增长 3.5%，有限的医疗资源应对日益增长的需求，中国医生不得不超负荷工作，并牺牲个人的休息时间。此外，据丁香园一项样本量为 4704，受访医生均为主治及以上职称的调查显示，2015 年医生每周平均花费 24.2 个小时在网络上，相比 2014 年，2015 年医生花在「医患沟通」上的时间增长达 116%，为 1.1 小时。以微信、电话等形式侵入生活的工作，使得医生的休息时间一再被压缩，Medscape 近期发布的一项针对医生职业倦怠的数据报告显示，中国医生职业倦怠率高达 66.5～87.8%，远高于其他国家。而导致高职业倦怠率的核心因素来自工作压力的过劳，多项研究表明，我国医生职业倦怠水平与每周工作时间呈正相关。每周工作 40 小时以上的医生的职业耗竭率明显升高，而根据《中国医师执业状况白皮书》发布数据，85.87% 的医生工作时间都在 40 小时以上，也就是说，绝大多数中国医生都面临高工作负荷带来的职业倦怠风险。除了医生的工作负担外，从诊疗安全的角度来看，医生发生职业倦怠，不仅会对医生个人造成影响，也更可能给临床诊疗带来失误。回到将 100 名医生电话号码公开这件事情本身，医院愿意关注患者的需求、解答患者的疑惑本是一件好事，但少有人关注的是，医生在简单的咨询与诊断中，需要付出无数的时间、精力、知识，甚至是人情成本。医生这份工作的尊严与价值，更应当被关注。（策划：Le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