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药不平千古事,须期一诀荡凶顽——慢性乙型肝炎耐药二三事
北京佑安医院的一项回顾性研究[2]对2009-2016年接受NA治疗的12515例CHB患者进行HBV耐药检测,拉米夫定(LAM)、阿德福韦(ADV)、恩替卡韦(ETV)和多重耐药(指至少对2种不同类别的NA耐药)的发生率分别为19%、10%、4%和2%。解放军302医院的一项回顾性研究[3]对2009-2014年接受NA治疗的13847例CHB患者进行HBV耐药检测,LAM、ADV、ETV和多重耐药的发生率分别为30%、10%、4%和1%。因此,我国接受过耐药检测的CHB经治患者中约40%存在耐药相关突变,其中,LAM耐药相关位点最为常见。
对截至2013年的106篇文献,包括12212例CHB初治患者进行的荟萃分析[4]表明,我国CHB初治患者的NA耐药相关突变率为8%,绝大多数为LAM耐药相关突变。湖北省中医院的一项前瞻性队列研究[5]对2012-2015年的269例CHB初治患者进行HBV耐药检测表明,NA耐药相关突变率为9%,其中,58%为LAM耐药相关突变,21%为ADV耐药相关突变。因此,我国CHB初治患者亦有8%-9%预存耐药相关突变,以LAM 耐药最为常见,可能与LAM的广泛使用以及较高的耐药率相关。
ETV注册临床研究[6]对673例ETV治疗的CHB初治患者进行了基因型和表型病毒耐药性的综合检测,应用ETV治疗48周和96周时的耐药发生率分别为0%(0/679)和0.3%(1/310),表明ETV在CHB初治患者中具有高耐药屏障。然而,我国既往CHB的治疗以低耐药屏障NA为主,近年来才广泛使用ETV等高耐药屏障药物。随着ETV的广泛应用,临床ETV耐药比例呈现上升趋势。北京佑安医院研究人员对2009-2016年4491例发生耐药的CHB患者进行回顾性研究[2]表明,至2016年,ETV耐药病例占比上升至17.1%;四川大学华西医院研究人员对2011-2017年发生耐药的CHB患者进行回顾性研究[7]表明,至2017年,ETV耐药病例占比上升至15.0%。因此,真实世界中的ETV耐药比例不断攀升,成为不容忽视的问题(图 1)。
图 1. 真实世界的ETV耐药比例不断攀升
ETV的耐药屏障虽然较高,但与LAM或替比夫定(LdT)存在交叉耐药,在LAM或LdT耐药的基础上,HBV仅需产生一个关键位点突变,即可对ETV产生耐药性;相比而言,替诺福韦(TDF)或丙酚替诺福韦(TAF)与其他NA则不存在交叉耐药[8]。
国际临床研究[9]显示,虽然ETV初治患者的5年累积耐药发生率仅为1.2%,但LAM 耐药患者对ETV的耐药风险明显增高,5年累积耐药发生率50%。韩国一项单中心、纵向、回顾性队列研究[10]对2007-2010年启动ETV治疗的500例CHB患者进行多因素分析表明,与初治患者相比,LAM经治但无LAM耐药和LAM经治且LAM耐药患者出现ETV耐药的概率分别增加12倍和43倍(P值分别为0.013和0.001)。因此,无论是否发生LAM耐药,LAM经治均会增加ETV耐药风险。
《核苷和核苷酸类药物治疗慢性乙型肝炎的耐药及其管理》专家共识[11]指出:我国大陆有高达81%的患者仍在使用低效、低耐药屏障的NA作为初始治疗,其中有30%使用的是LAM。2012年对全国110个城市741家医院的一项调查[12]显示,我国LAM经治患者占所有CHB经治患者的39.62%。因此,我国低耐药屏障NA、尤其是LAM经治患者人群庞大,有较高的ETV耐药风险,对CHB的长期治疗和管理带来挑战。
我国CHB患者的用药史复杂,治疗史不明患者占比亦较高。对2009-2016年期间,4491例发生NA耐药相关突变的患者进行回的顾性研究[2]表明,治疗史不明的比例为17.2%-27.6%,在ETV耐药患者中,治疗史不明者达25%,提示临床用药需格外谨慎(图2)。
图 2. 我国治疗史不明患者占比较高
未获得完全病毒学应答亦会显著增加ETV耐药风险。我国香港一项回顾性队列研究[13]对440例接受ETV治疗的CHB初治患者平均随访34个月,治疗12个月时HBV DNA检测不出( 20 IU/mL)和仍可检出(≥20 IU/mL)者3年时的累积ETV耐药发生率分别为0%和2.6%(P=0.004)。韩国一项回顾性队列研究[14]对102例接受ETV单药治疗后未获得完全病毒学应答的CHB初治患者进行亚组分析,12个月时HBV DNA水平95 IU/mL和≥95 IU/mL者随访5年期间的ETV耐药发生率分别为0%和11.5%。多因素分析表明,12个月时HBV DNA水平≥95 IU/mL,显著增加ETV耐药风险(HR=2.779,95% CI:1.372-5.627,P=0.005)。
一项研究[15]收集了2007年至2016年在北京302医院接受耐药性检测的22,009名患者的血清样本,旨在阐明rtL180M+A181C+M204V突变是否与ETV耐药有关。结果显示,rtL180M+A181C+M204V大幅降低 HBV对ETV的敏感度。利用同一队列进行的研究[15,16]还发现,A186T也是ETV的耐药位点。更多的ETV耐药位点持续发现中,将对CHB患者的临床管理带来更多挑战。
国际多中心、随机对照Ⅲ期临床试验(102和103研究)[17,18]纳入HBeAg阴性和HBeAg阳性CHB患者641例,以 2:1 的比例随机分组,接受 TDF (n=426) 或 ADV 48 周后转为 TDF (n=215) 治疗,10后年未发现TDF表型耐药。另外一项国际多中心、前瞻性、双盲、随机对照临床试验[19]中,纳入280例LAM耐药CHB患者,接受TDF (n=141)或FTC/TDF (n=139)治疗,结果显示TDF用于LAM 耐药患者治疗240周,未出现TDF表型耐药,表明TDF耐药屏障高。
国际多中心、随机对照Ⅲ期临床试验(108和110研究)[20]纳入1248例HBeAg阴性和HBeAg阳性CHB患者,接受TAF治疗或TDF后转为TAF治疗,治疗240周,未观察到基因型耐药(表型耐药结果待定),TAF治疗相关耐药的发生率仍然为0。
韩国一项研究[21]对2例接受TDF治疗过程中发生病毒学突破的CHB 患者进行测序显示,这两例患者的HBV均出现四重突变[S106C(C)+H126Y(Y)+D134E(E)+L269I(I)(CYEI)]。体外研究显示,CYEI突变可显著降低TDF对HBV 的抑制作用(IC50提高15.3倍)。一项国际队列研究[22]纳入3886例接受TDF或TAF治疗的CHB患者,CYE和CYEI突变在临床上十分罕见,仅3例(0.08%)患者出现了相关突变,且这些患者均达到了病毒学抑制,该研究体外表型检测显示,CYEI突变并不会显著降低HBV对TDF的敏感度。因此,CYEI突变究竟是否与TDF耐药相关,仍待更多临床证据。
指南[1,8]推荐初治患者首选强效低耐药药物(TAF、TDF、ETV)或聚乙二醇干扰素(Peg-IFN)治疗,不建议选用ADV或LAM;正在应用非首选药物治疗的患者,建议换用强效低耐药药物。EASL 2017版指南[8]指出:有NA经治史的患者TAF优先于 ETV(图3)。鉴于我国CHB患者的治疗史复杂,LAM经治人群庞大,初治患者预存耐药等问题,无论是初治还是经治患者,选择TAF这一低耐药风险药物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图 3. 指南推荐首选强效低耐药药物
韩国一项回顾性研究[23]纳入410例初治CHB患者,其中232人接受NAs治疗至少1年,在基线具有M204I预存突变的CHB初治患者中(n=17),应用TDF和ETV治疗相比,12个月时的完全病毒学应答(抗病毒治疗 1 年后 HBV DNA 24 IU/mL)率显著较高(100%对比16.7%,P=0.005)。该项研究提示,对于具有 M204I 预存突变的初治CHB患者,TFV的病毒学应答率显著较高。
一项体外实验[24]评价了TAF对野生型A-H型HBV临床分离株以及阿德福韦耐药、拉米夫定耐药和恩替卡韦耐药HBV的抗病毒活性,证实TAF对携带其他NA耐药突变的HBV毒株具有高活性。
韩国两项多中心随机临床试验[25,26],分别纳入血清HBV DNA水平60 IU/mL、无ADV耐药性的ETV耐药性患者(n=90)和ADV耐药性患者(n=102),大多数患者(91.2%)也有拉米夫定耐药。患者按1:1随机接受TDF单药(n=50)或TDF/ETV联合治疗(n=52)48周。结果显示,TDF在ETV或ADV耐药患者中的疗效良好,48周时,TDF单药治疗非劣效于TDF + ETV联合治疗。后续192周使用TDF单药治疗,亦维持高病毒学应答率[27],随着时间推移,患者的病毒学应答率 (HBV DNA 15IU/mL) 显著提高,治疗48周和240周时的病毒学应答率分别为67.2%和78.6%(P=0.003)。TDF单药治疗至240周的结果[27]显示,CHB患者使用TDF治疗期间,估算的肾小球滤过率(eGFR)出现进行性下降,骨密度亦出现下降。因此,长期应用TDF可能导致骨肾安全问题。
韩国一项临床试验[28]纳入筛查前确诊对多重药物耐药,正接受TDF治疗的代偿期肝病(Child-Pugh A 级)患者,继续使用TDF(n=87)或换用TAF(n=87)治疗,由TDF换用TAF后,疗效保持良好,与继续使用 TDF 相当,ALT 正常率呈上升趋势,骨肾相关指标表现更佳(图4)。
图 4. 多重耐药患者由TDF换用TAF治疗的安全性良好
真实世界的研究表明,NA治疗失败患者换用 TAF后的病毒学应答良好。日本一项回顾性队列研究[28]纳入38例对其他NA应答不佳[包括病毒学突破(HBV DNA水平相对最低值上升≥1 log10 IU/mL)或NA治疗超过1年,仍未达到完全病毒学抑制(即 HBV DNA≥2 log10 IU/ml)]的CHB 患者,换用 TAF治疗1年,可取得良好的病毒学应答(HBV DNA<10 IU/mL),基线HBV DNA、HBeAg状态和TDF暴露史与TAF的病毒学应答情况独立相关。因此,对于其他NA应答不佳的难治性患者,尤其是LAM和ETV耐药患者,换用TAF仍可取得良好应答。
总之,NA耐药可影响抗病毒疗效,进而增加肝脏不良结局风险,因此,临床应积极管理、防范和应对NA耐药问题。我国真实世界中,NA经治患者的耐药相关突变情况高发,其中LAM耐药相关突变最为常见,NA初治患者亦存在预存耐药现象,占比8%~9%。近年来,ETV耐药率随其广泛使用连年上升,成为不容忽视的问题。
考虑到LAM暴露史、LAM耐药、治疗史不明、预存耐药等因素均会增加ETV耐药风险,影响抗病毒治疗效果,临床需谨慎选择治疗方案。初治及经治患者均应该选择耐药屏障高、耐药风险更低的药物。我国指南[1]推荐:多重耐药患者的挽救治疗应使用TDF或TAF联合ETV;其中,与TDF相比,TAF的肾脏和骨骼安全性更佳,或许是多重耐药患者挽救治疗的更优选择。
陈 韬
(来源:《国际肝病》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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