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疫转换、灵活多变，引入这一理念医院应对突发疫情更从容

中国工程院院士、

深圳市建筑设计研究总院总建筑师

孟建民

城市系统就像一个有机的生命体，城市的各个子系统之间相互协作、相互支撑，以此来维系城市系统的正常运转。其中，医疗卫生系统发挥着重要作用，各层级的医院、专业公共卫生机构、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等形成了城市医疗卫生生态群，以应对突发疫情，减小灾害对城市冲击。

“韧性”一词最早来源于拉丁语，意为“恢复事物的原有状态”。20世纪90年代，韧性的概念被引入用于研究和应对城市灾害和恢复的问题。

韧性医院，是指医院在遭受外部灾害时，在一定程度上能承载及恢复医疗功能的能力。国外的韧性医院设计与实践，目前已经涉及地质灾害、极端天气、医院功能的迭代等对医院的影响，而在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时，在实践经验上还存在显著不足。

总结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经验教训，医院在疫情来临时需要做出迅速反应，疫情期间则要能高效率应对，而疫情之后也要实现快速恢复。因此，医院建筑设计的实践需要根据以往的经验进行迭代发展。

2020年7月，国务院新闻办在对《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2020年下半年重点工作任务》解读时表示，国家发改委、国家卫生健康委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研究制定公共卫生防控救治能力建设方案，将重点通过强化七项能力、完善三个保障，加强相关医疗卫生机构建设。这为医院应对疫情提出了原则性要求。应该加强运用韧性思维，从更多维度思考医院的建设问题。

韧性医院建设体系，强调系统的全周期韧性观和全要素韧性观。从功能组织、建设规模、影响因素和评价方法等多方面来共建体系。同时，提出韧性极限的概念，明确了韧性医院建设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在临近韧性极限时，我们需要建立预警机制和应对策略。

从全周期韧性观出发，医院建设可分为四个阶段。第一是预防阶段，在建设初期，提前对建筑抗灾害风险能力进行预判，针对灾害风险做好分级应对方案。第二是准备阶段，合理规划预留空间，提升空间的冗余度，便于后期协调和管理。第三是应对阶段，提早设计应急预案，提升医院面临疫情时的承载能力和救助能力。第四是恢复阶段，快速恢复医院系统功能，实现平疫转换，增强风险管控。

韧性医院的建设应满足前瞻性规划、可变性设计和适应性运维这三方面。它分别从总体规划、单体设计、运营管理三个方面指导韧性医院建设。前瞻性规划，主要是指在总体规划初期，应对各种类型灾害进行风险分级，制定应急预案，并做好分区隔断；可变性设计，是指在灾时应急与未来改造时，能提供易于扩容与功能转换的空间；适应性运维，是指医院在建筑全生命周期过程中，可应对外部冲击进行学习演进，逐步提升韧性极限。

韧性医院的极限受到空间、人员、管理、信息、技术和物资等维度制约。对于建筑设计而言，主要是拓展空间维度的极限，包括医院功能平疫转换、床位临时扩容、洁污分区的隔离等。明确和量化韧性医院的极限，才能够使医院更从容地应对突发状况。

近几年，我们团队在一些医院的设计中，尝试从多角度来体现韧性内涵。2003年非典疫情之后，我们设计了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项目结合SARS病毒特征，能够在平时和疫情时实现快速切换。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我们设计了汕头市公共卫生医学中心，并提出第二代韧性并联模式，可以在漫长的防疫周期和复杂的防疫管控过程中实现动态调整。

相比于SARS病毒，新冠病毒的潜伏期更长，新冠肺炎疫情持续的时间也更长。因此，第二代传染病医学中心在建筑防控单元、防控模式、防控流线、资源布局模式等方面，都进行了系统性调整和升级，在满足对疫情防控需求的同时，还能够满足其他疾病收治的客观需求。比如在防控流线上，从单体闭环升级为全体系闭环；在运营层面上，医院可以根据本城市的疫情情况动态调整运行。

在汕头公共卫生医学中心的建筑设计中，我们面临两大重要问题，第一个是复杂的功能关系，第二个是实现平疫结合的需求。

针对复杂的医疗功能关系，我们提出“化零为整”的设计理念，将零散的功能分区进行整合，形成高效的医疗功能整体。我们采用分区、逐级防控的模式，将整个大楼按防疫级别，分成急性传染病区、慢性传染病区、慢性非传染病区和后台医疗辅助区，按使用人群分为无风险区、低风险区，中风险区和高风险区，并在各分区之间设置明确的隔断。

针对平疫结合的问题，我们首先考虑到对基地空间进行预留，以便在疫情到来时快速实现空间扩容。在院区东侧预留了疫情时期建设方舱医院的用地，同时预埋水、电、气等保障管线，同时，全院设置了多个生态花园，既能使功能分区间相互独立，又可以减少疫情传播的机会。根据疫情暴发周期规律，随着防控风险的提高，高风险功能区不断增加，各部分空间可以进行弹性转化。结合平常时期、疫情初期、疫情传播期和疫情暴发期等不同时间节点，可形成多种应变方案，真正实现韧性并联。

在设计之中，还包含了两个重要的平台系统，一个是医护专用平台系统，一个是物流换乘平台系统。我们专门设置了具有一定冗余度的医护专用平台系统，尤其是当外部人员支援疫情防控时，可为他们提供安全的工作环境。同时，预留了远程会诊平台，便于集中中外专家开展远程会诊、提升救治效率。物流换乘平台系统也是重点之一，在防控区域，内外物流的设备也需要空间来进行清洗、消毒，最后实现转运。这类似于轨道交通的换乘，既能实现高效运输，同时也能避免交叉感染。

韧性并联模式下的传染病医学中心，应包含以下几个要素，即逐级分区系统、生态建筑风廊、人物分流系统、基地扩容系统、物流换乘平台系统、医生专用平台和空间灵活转换系统。核心目的是实现安全、韧性、灵活的目标，可以使防、控、治一体化。

团队不仅从防疫角度来研究韧性医院的规划和设计，同时，还深入到微观层面，对防疫型空间单元进行探索和研究。

由主体框架加上一些灵活可替换的空间单元共同组成的体系，将是未来建筑的发展趋势。基于这一理念，我们探索研究了空间单元细胞，研发了防疫型微型空间细胞系列，包含防疫型移动卫生间和淋浴间、母婴室、可临时搭建应用的客房和病房等。

以移动卫生间为例，如今市面上大多数移动卫生间产品达不到防疫的要求。我们在研发中最主要的是解决洁净问题。研发产品自带污物收集系统，切断粪口传播途径。使用空间为负压系统，全程免接触式操作，内部设置新风净化，排出气体经灭菌消毒，清水箱设紫外消毒，在冲洗过程中可进行防疫处理。地面采用光触媒材料，室内均喷防病毒涂层，内部无人时可进行自动紫外线消杀。卫生间使用时室内、室外都能达到防疫要求。目前，该产品在深圳市隔离酒店、防疫场所，以及口岸和交通枢纽等公共场所已投入使用，并且还会将在北京冬奥会的核心颁奖区使用。

韧性医院应该要秉承全周期、全要素韧性观，来贯彻前瞻性、可变性、适应性的建设原则，最终实现医院的韧性升级。

韧性医院是韧性城市的重要子系统，目前我们的研究仍处于初级阶段，随着研究深入和实践经验积累，我们将对韧性城市和韧性医院的认识更充分，应对突发疫情的对策和措施将更有效、更完善。

本文原刊于1月12日《健康报》“医视野·观点”版。

整理：健康报记者 胡彬

编辑制作：胡彬

审核：方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