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三出富士康,这个深圳人太拼了
今年35岁的张文,现在是深圳市龙华区的一名骑手。原本在老家从事装修工作的他,四年前来到深圳。与东莞市临近的龙华区,有着富士康以及其他规模各异的制造业企业。这些企业,是很多来深工作者的第一站。
在骑手圈子里,张文被戏谑地称作是“三进三出”富士康。和很多人一样,张文的第一站是深圳著名的制造业企业——富士康,2018年开始,他在工厂里做了一年左右的正式工。后来,想谋求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的他,开始了做骑手的尝试。
但他和制造业工厂的缘分并没有就此结束。张文发现,在每年秋季时,像富士康这样的企业,会有订单高峰期。那时,工厂的门口以及附近小店,都随处可见吆喝介绍进厂的人力中介。大量干满三个月就可走的临时工一批批地被招聘进厂。
这些临时工的月薪大多可达七八千甚至上万,高于大部分的正式员工。于是,像张文这样,在制造业订单高峰期去工厂做零时工,其他时间送外卖或从事其他职业。对于张文来说,灵活地分配一年的时间,就是为了每年获得更高的收入。
过去数十年,来自不少劳动力输出大省的工人,每年像候鸟一样在迁徙。春节后,他们从家乡飞向长三角、珠三角,年底则回到老家。而现在,随着不少新就业形态的出现,这些原本多在餐饮、建筑业以及工厂之间互相流动的群体,又多了一个新选择:在工厂淡季就出来送外卖,工厂旺季再回到工厂,成为“候鸟骑手 ” 。
张文就是“候鸟骑手”的一个典型。美团此前发布的一项数据显示,24%骑手来自工厂,约20%的骑手离职后又回到工厂。
类似张文这样的“候鸟”还有很多。他的朋友王平,也曾在工厂和制造业工厂之间来回跳动。曾在湖北荆州老家工厂干了十几年的王平,每月收入四千多元。但家里10岁的儿子即将升学,养家压力不小的他,来到了深圳。
2017年,王平就发现周围不少同事在兼职做骑手,利用下班后的空余时间送外卖。于是,他也开始了送外卖的尝试,后来便开始全职跑外卖。和张文一样,他试图在制造业工厂临时工工资最高的时间段进入,加上报酬不低的加班收入,对他来说便是一个“高性价比”的选择。
不止在深圳,此前也有媒体报道,在久负盛名的全国工业重镇昆山,形成了来回跳槽的“候鸟现象”:普工们在上半年送外卖或送快递,下半年进工厂。部分人到“双十一”期间还会跑快递赚补贴,再去跑外卖赚冬天的外卖补贴。
01
流动,为赚更多钱
除了在工人、骑手、快递员等工作之间的来回切换。更具灵活性的现象是,大量的制造业工人在兼职做骑手。饿了么近日发布的《蓝骑士发展与保障报告》提到,外卖配送上线时间、接单时间较为自由,成为新业态劳动者的副业选择。在调研中,四成骑士表示有本职工作,超两成在其他外卖平台从事配送工作。
图源:《蓝骑士发展与保障报告》
身兼数职的“斜杠工人”胡军,此前因一篇今日头条的万字长文走红。胡军最初拿到的人生剧本,并不理想:早年父亲因病去世,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遭受过许多冷眼,家里的条件只能勉强供他读到中专,他便不得不外出打工。
但胡军仅仅把这些作为一笔带过的序章。如今,他奋斗16年,成家立业,购置房产,成为产品线的线长,手下管理着50人左右的团队。在短视频最火爆的时候,他研究起搞笑视频,即便刚开始没几个人看,他也能研究上半天。一年多前,他又开始了兼职送外卖的新尝试。“送外卖能让我放下一天工作的包袱,不需要考虑太多,没有工作的抱怨和烦恼,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铁饭碗、数十年如一日、一个萝卜一个坑……这是曾经备受推崇的主流就业观念。候鸟骑手、身兼数职的“斜杠工人”胡军的出现,也暗示着当下的就业潮流出现了新的变化,更多个体开始拥有灵活流动的就业策略。
个体通过自己的人力资源和时间资本进行分配,以此获得收益最大化的选择,也是制造业和数字经济发展等多重因素发展带来的结果。
在送餐空隙休息的骑手们
中国人民大学近日发布的《中国灵活用工发展报告(2022)》显示,中国超六成企业使用灵活用工。在生产淡旺季明显的制造业和传统服务业企业中,存在着季节性、项目性业务变动的问题,也需要诉诸于灵活用工。
而这两年,因为疫情波动带来的制造业订单波动,也是影响这些群体流动的一个因素。2020年初,疫情最严重的时候,许多制造业工厂订单下滑,不少工人便谋求其他出路。美团研究院《2020上半年骑手就业报告》,疫情期间骑手工作吸纳了大量二三产业的从业人员,其中35.2%曾是工厂工人。疫情缓解后,他们根据自身需求又回归工厂。
图源:美团研究院:《2020上半年骑手就业报告》
而相应地,骑手、快递员等因数字经济发展而产生的新职业,门槛相对较低。随处可见的骑手、快递小哥,也成为他们心中更易感知和从事的职业。即使干了一段时间就离职,对于他们来说,也并不会影响下一份工作。
02
高流动性的背后
此前,“年轻人逃离工厂去送外卖”的讨论不断出现,背后一个担忧就是,这些年轻人如果频繁跳动,会加剧制造业的用工荒,甚至影响制造业的发展。而对于这些个人来说,缺乏长期稳定的职业技能的提升,也无法成长为拥有更高技能的工人。
而现实是,一方面,在平台经济出现之前,已经存在十几年的制造业用工荒,近几年随着跨省外出务工农民工人数的不断下降,并未得到有效缓解。
从数据上看,2020年全国农民工总量比上年减少517万人,下降1.8%,而其中的跨省流动农民工比上年减少456万人,下降6.1%。而在疫情前的2019年,跨省流动农民工也比上年减少86万人,下降1.1%。当然,这和近些年农民工外出半径减少、就近就业的新趋势也相关。
农民工规模及增速(图源:国家统计局)
招工难之下,企业的一个无奈选择,便是“机器换人”。学者卓贤的一项研究测算显示,近年来,我国制造业就业拐点相继出现,就业规模年均下降逾200万。2013年-2017年,我国新增工业机器人替换了293万名工人,解释了34%的制造业就业下降。
这些大量未拥有一定技能的普通工人,在人力成本低廉的流水线工作若干年,还未成长,便已经被取代。这些替换的工人,似乎也并没有影响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壮大。同样可以参考的数据是,2016-2019年,我国制造业增加值年均增长8.7%,由20.95万亿元增至26.92万亿元,占全球比重达到28.1%。
制造业流水线上的工人
于是,对于这些普通工人来说,哪里赚钱多、哪里待遇好,他们就主动流向哪里。虎嗅十年前发起的一项问卷调查就显示,超过六成的农民工在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流动一次,能够坚持一年以上的比例非常低,只有2.7%。制造业高峰期进工厂、淡季来送外卖,这是他们争取收入最大化的一个选择。而现在的新生代农民工,流动性更高。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改变命运的佼佼者。B站UP主葛较瘦,原名葛乾坤,这位河南小伙在16岁独闯深圳8年。2013年,初中毕业的他独自一人来到深圳闯荡,在电子厂流水线打过螺丝、摆过水果摊,后来又成为外卖骑手。2019,因看到网上有外卖小哥一边送外卖一边拍视频,他也开通了自媒体账号,现在已经成为知名UP主。但葛较瘦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B站UP主葛较瘦
一边是“机器换人”,普通工人到处流动;而另一边,随着制造业转型升级,中高端技术工人缺口巨大。央视财经2019年报道,预计2020年高端技工缺口达2200万。近年来被愈发重视的职业教育,便成了解题的一个答案。
国家和社会的努力也在进行中。近年来,扩大职业本科、职业专科学校‘职教高考’招录学生比例、学校规模等措施接连推出,近日教育部公布的“给职业本科授予学士学位,让其与普通本科学位证书具有同样的效力”,也给职业教育人才铺设着更清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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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吴 铭
编辑 | 邹迪阳
统筹 |张鹏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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